筱红知道,世人都在等着看夏侯楚煜的笑话。
朝堂中,后宫内,更是有人无比期盼着他战败身亡的消息传来。
只有她知道当年他的处境有多艰难,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她!
可没有人会想到,当年那个瘦弱苍白的少年,竟是如此得睿智冷静。
他就像一把隐在鞘中的宝剑,锋芒从不外露,但是宝剑一旦出鞘,便再无回头之势。
不见血,绝不归鞘!
他是如此的雄才大略,战术兵法无一不精。
在没有任何当地将领的支持下,他亲自训练的鹰军。
在数次人数远远低于南蛮人的战争中,都打了漂亮的胜仗,令所有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直至将南蛮人全部收服,还南疆以平静之时,便整整花去了四年时光。
那个当初青涩的少年,硬是被时光磨锐了棱角。
他麾下逐渐壮大的十万鹰军无不对他忠心耿耿。
他的治军严格,赏罚分明,更是令百姓对他顶礼膜拜。
她原以为,他会被她的真心感动。
她不求做他的正妻,只愿能每日里看着他便已知足。
可是,无论她做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始终都是冰冷无波,如同他看每一个人。
他的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秦莲馨一个,所以他才会不计一切后果从南疆赶到帝都与金国大战。
之后更是甘于被削去兵权,只因皇帝承诺,会赐婚于他和秦莲馨。
秦莲馨是天岱王朝的神女,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为了登上皇位,才要娶秦莲馨。
只有她知道,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永远都有着那个眉间有着一朵莲花胎记的女子。
可是两年前,就在他与秦莲馨大婚前夕,秦莲馨忽然反悔,改嫁二皇子。
之后便是二皇子以神女之名,逼宫造反,软禁元宗皇帝。
然后各地藩王作乱,兵临帝都城下。
那个时候,他却正遭受着此生最大的痛苦。
当时她并不在他身边,她至今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看到他时,他已经毁容断腿。
她只知道,他受伤与温家有关。
筱红跪在地上,心中百转千回,低垂的眸中流露出苦涩。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娶一个他痛恨的女子,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还是在他眼中,从来就没有她?
屋外,狂风卷着树枝敲打着窗棂。
桌上,那朵墨莲的墨,已然干透。
夏侯楚煜轻轻执起宣纸,目光描绘着那朵墨荷的形状,眼前恍然出现一道清逸飘然的影子。
随即他的眉心一蹙,心中顿时升起一阵狂躁,他一把将手中的宣纸揉成一团。
筱红不由讶然,王爷这是怎么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为何会在今日连连失控?他竟然会毁掉他最爱的莲?
还有,他的桌上为什么放着两个茶壶?
夏侯楚煜看向筱红,眸中闪过一抹沉郁,筱红连忙垂下眼眸。
“你应当知道,王府不养无用之人!”楚煜淡淡开口,他的语气冰寒冷冽,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
筱红忙以额触地,轻声答道:“属下知道!”
夏侯楚煜看着她,“你起来吧。”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白衣出尘的身影。
夏侯楚煜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异样,他蹙紧了眉,努力挥散那道脱控的情绪,沉声道:“你可知道梦儿中毒的事?”
筱红站在夏侯楚煜身侧,她点点头,心中忽然一凛,她惊道:“难道——”
夏侯楚煜不动声色,墨黑的瞳隐在面具之后,深深地凝视着筱红,筱红的额角顿时冒出冷汗。
她仍然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不是说郡主是被王妃……才中毒的吗?这与月香又有何关系?而且属下一直与秦柔、月香共处一室,在国安寺这两个月来,她并未离开一步。”
“是吗?她未离开,那么她的丫鬟呢?”夏侯楚煜冷声道。
筱红沉默了下,脸色刷白,提出疑惑,“可是,属下想不通月香为何要这么做!”
夏侯楚煜并不回答,他曲起修长的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随着那有节奏的敲击声,门外响起低声的禀报,一个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
夏侯楚煜抬眸,“如何?”
暗卫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一切都按照王爷部署,那个丫鬟果然被人劫走了。”
夏侯楚煜唇侧扬起,“是吗?很好!”
筱红此刻却越发迷惑,王爷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为何要让那个丫鬟被人劫走?又是谁来劫走了丫鬟?
可是她却不敢再问,她害怕他会将她送去爹爹那里。
那样,她就永远也看不见他了。
“王爷,丹青已回。”琅琊忽然叩门禀报,随着他的话音,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夏侯楚煜眼神一眯,“筱红,你退下。”
“是,王爷!”筱红看了看夏侯楚煜,低头离开。
丹青躬身施礼,夏侯楚煜薄唇抿了抿,眼中闪过紧张,但这抹情绪随即便被烦躁取代,他冷声问道:“查到了吗?”
“是,王爷,”丹青眉心紧拢,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画像,打开递给夏侯楚煜。
夏侯楚煜看着画像上那个眉眼艳俗的陌生女子,眉头一紧,眼中露出怒色,“这是什么?”
丹青道:“温家大小姐,温青兰!”
屋外,狂风暴雨的声音像是忽然消失,屋内,冰雕上方的白烟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
空气似乎在那一刻冷凝。
丹青手心里都是汗,空气中传来的巨大压力令他心惊胆颤,举着画像的双手不知是该收回来还是呈上前去。
琅琊站在他的身侧,也为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惊愕不已,真没想到王妃竟是代嫁!
丹青悄悄与琅琊交换了眼色。
再抬眸,看向坐在轮椅中的深沉男子。
但他预料中的暴怒并未出现在夏侯楚煜面上,这个在战场上指挥若定,挥手间可令千万人人头落地的男子此刻的表情却是沉沉难辨。
夏侯楚煜安坐在椅子上,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时,连手指都不曾动一下,怒气也只是在眼底一闪而逝,森冷锐利的眸子一直盯着那幅画像,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