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北京城,最是暖风和煦的时候。
武英殿透明的大玻璃窗将阳光反射到宫墙之上,映着紫禁城到处明晃晃。不常来此开会的几个大臣心里也暖洋洋的——不知什么时候,这紫禁城内阴冷、肃杀的气氛渐渐消退,有很多改变发生在他们未觉之间。
此际的武英殿内,已经完成新装修。原来阴森空旷的大殿,内部都用木制镶玻璃门隔出些独立房间。地上金砖也被泛着油光的红柚木地板取代。
从大殿左侧门进入,先是过道,一路都是厚重精美的地毯,沿着过道向右绕过,面前和右侧各一个宽约五尺的走廊。右侧走廊中间的房门上,横着挂出着一个“第一会议室”的牌子。牌子下方,站着一个弓着腰的小内监,指示众臣从此门进入。
进了会议室,房间中央仍铺着大地毯,地毯上南北向摆着两头半圆,约两丈长的长桌。当时得令的鲜花插出来长条大桌花摆在桌子正中间,令房间内充斥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初次来的礼部左侍郎王希烈懵头懵脑,躬身对本部尚书陆树声低声问道:“这啥时候改的?”
陆树声眯着眼,低声回答道:“上个月动的工。改完后我也第一次来。”
王希烈见长桌对着房门那头椭圆边,地板上做出一个三阶台阶的平台,御座、龙案高出平地一尺置于其上,左右有束起来的赭黄纱帷。除此之外,房间内竟没有其他礼器装饰。御座对面那头,是八扇写着草书的高屏风,挡着武英殿正门。
围着桌子放着两圈圈扶手椅,椅子上还贴心的放着软垫。前排每把椅子对着的桌面,放着一个茶杯,并有一套笔墨纸砚。
王希烈四下张望,见整个房间疏疏朗朗,以前宫殿内的雕梁画栋,福禄寿喜相杂的装饰统统不见。习惯了在阴暗宫殿内参加朝会的礼部左侍郎,被这简洁、明亮的会议室冲个愣怔,心里翻江倒海,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低声问陆树声道:“这里面开会,是个什么礼制?”陆树声仍眯着眼,低声道:“皇上仍是南面而坐,应该和平时没啥区别吧?”说的自己都没啥底气。
他们正说着呢,张居正、吕调阳、王国光带着两个中书推门而入,见大伙都站在房间内,张居正道:“都入座吧,皇上等一会儿到,让我们先议。”
说完,张居正走到御座下,在长桌左上首的第一把椅子上先坐了。司礼监张宏坐在他对面。吕调阳、陈矩跟着分列左右相对而坐。张鲸和两个司礼监秉笔依次挨着陈矩坐下。
陆树声见廷推新进内阁的王国光挨着吕调阳坐下,也找到自己位置,挨着王国光坐,吏部尚书王瀚、新晋户部尚书陈瓒、兵部尚书谭纶跟着依次坐下。
王希烈又有些懵圈,不知自己坐在那里好,跟着这些尚书坐前排吧?好像没资格平起平坐,坐在自家尚书后头吧,像个跟班似的,又不大体面。
正犹豫着呢,户部左侍郎郭朝宾先去谭纶边上坐下,却特意隔着两张椅子。
王希烈这才定了神,到他两个中间挨着谭纶坐了。就这一会儿功夫,这老哥心里面转了无数念头,额头上都出汗了。
张居正见众人坐好,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示意大家也一起喝点水。
随后他放下茶杯,清清嗓子道:“辽东捷报已确认,大伙儿先议议,这封赏是个什么章程。谁先说?”说完,眼睛扫了在座的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