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轻轻。
“爷爷你看,江面上有、有大白鸟!”茶茶突然飞奔回来,拉起苏强国的手,往江面上指去。
宽阔江面上,一群白鹭正翩然飞舞,单脚掠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广城的河边种的是榕树,和蜀都不一样,蜀都榕树也多,但沿河都是柳树。视觉观感截然不同。茶茶跑到大榕树下,往江面上望,又跑回来问苏强国:“爷爷会做大白鸟吗?大白鸟木雕。”
“会啊。”苏强国笑,“茶茶喜欢的话,爷爷雕一群鸟儿送给你,好不好?”
茶茶点头,笑得很甜:“谢谢爷爷!”
苏观月也顺势提起:“您以后在家没事儿干,雕一雕木雕,做个木雕艺术家也很好啊。市面上一个木雕能卖挺多钱的。”
苏强国身体病弱,没法出去工作,但如果他能做木雕赚钱,心里有了寄托,也就不会总觉得自己是拖累了。
苏强国摇摇头:“我就随便雕着玩儿,这哪儿卖得出去啊?就算卖出去,也值不了几个钱。我以前试着摆过摊,一个木雕就卖两三元,大一点儿的也才十几二十元。”
他费力雕琢大半个月的东西,才卖一两元钱。苏强国自然不肯再卖了。
苏观月却有不同的看法。
木雕这玩意儿,受众是那些有钱的、又想要点儿文艺气息的大老板,在自己办公桌上摆个木雕,要么就是摆在豪宅客厅里,卖得越贵,他们反而越觉得值。
普通老百姓哪儿会愿意花几百上千,甚至上万元买木雕?
能花几块钱买回去已经很不错了,说不定买回去了,也只是把它放在屋子角落吃灰。
苏强国在城中村摆地摊卖木雕,哪儿能遇见那些识货的大老板呢?不是苏强国雕得不好,而是他缺了一个渠道。
可是苏听海是做生意的,他认识的大老板那么多,不就是现成的渠道吗!
苏观月立马去和苏听海商量这事儿:“以后爸刻的那些东西,刻上爸的名字,你都拿去送你的合作商。”
苏听海一听也乐了:“我怎么没想到!”
那些大老板都喜欢木雕啊,山水画啊这一类的玩意儿,苏听海把木雕拿去送人,一来收获人情,二来帮苏强国打响名号,说不定以后就有人愿意来买呢?
“行,我之后去和我那些朋友说,我爸是雕刻高手,不对,是大师!”苏听海笑着,“医生也说,让爸多做点儿他喜欢做的事儿,对他康复有好处。”
逛一圈儿,又去市场里买了菜,路上,竟然还有人认出茶茶:“这不是《硕果累累》里的那个,那位小冠军吗!”
茶茶现在是真的成小明星了。
晚餐的菜品买得比午餐还要丰盛,柳星丽说是为了给茶茶这个小冠军庆祝,还特意买了个蛋糕。
时间还早,苏听海正好带苏观月去看看市场。给苏观月汇报汇报现在广河贸易的情况。
“姨姨,我能一起去吗?”修狗听到声音,很感兴趣地凑上来。
“好啊。”苏观月又去问另外两个崽崽,茶茶看看妈妈,又看看爷爷婆婆,最后留在爷爷婆婆身边:“茶茶想和爷爷婆婆说话。”
茶茶想跟在苏观月身边,但她也知道一年里,能见到爷爷婆婆的次数不多。
阿勃则是想留下来帮忙打打下手,学做菜。
苏强国撸起袖子笑:“我得好好在阿勃面前露一手。”
苏家两个子女,苏观月和苏听海都不怎么会做菜,现在总算有个喜欢做菜的小孙子,苏强国可不得在他面前好好露一手。
……
和一年半以前相比,广河贸易市场完全翻新了一遍,苏观月走到市场外,一时都有些没认出来。
气派的市场大门,“广河大贸易”五个红字,周围还挂着各类彩带标语:不卖假货、假一赔十、便宜实惠、量大从优。里里外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往里走,以前批发市场是平层,相当于一个大雨棚里摆着一节节柜台。可现在竟然变成了大楼!还安装了电梯。
另一边是工地,用墙隔着,能隐约听见施工的声音。
“那边是二期市场?”苏观月问。
“嗯。”苏听海点头。
广河这边的情况,苏听海都和苏观月报告过。
过年那段时间,因为竞争对手捣乱,大批租户离开了广河贸易。苏听海那时拿到苏观月拨来的钱,干脆趁着市场萧条,来了个大改革。
他把原来的市场推翻,直接重建新的市场,原本的用地一分为二,变成两期工程,两边都盖起三层气派大楼。苏听海承诺愿意留下的租户租金不变,并且保留一楼最好的位置。
苏听海先着重盖好一期,等到商户回来,租金回笼,接着再继续盖二期市场。
广河大贸易依旧是批发市场,但这半年里,已经逐渐在向超市的赛道转型,而且是那种大型超市。
但它和大型超市又是不同的,首先,它不会放弃批发生意,这才是它的根基。但其次,它的目标受众又是那些来广城打工、住在城中村里、没有余钱去大超市消费的居民。
现在全新的广河贸易,就就有些像苏观月之前给天蜀计划的直销商城。
苏听海也是听取了苏观月的建议,又融合他这边的具体情况,才把广河改成现在这样的。
贸易市场内部,也比之前规整许多,柜台干净明亮,各种商品摆放整齐,主要是衣服,按照颜色、款式挂出来。有些商家挨在一起,把整面墙的衣服组成渐变色,一眼望去特别震撼。
苏观月在苏听海寄来的信中看过照片,可照片远远比不上实景。
一边走,苏听海就一边和她讲未来对广河的规划。
修狗一路上都安静听着,时不时埋头认真思考。
走出市场时,苏听海又回头看一看,对苏观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怎么样?哥哥有在认真赚钱吧?”
苏观月笑:“不错不错。”
苏听海像是受到莫大的鼓舞般,走路都变得飘乎乎,如果不是在小侄子面前要稳重些,他恨不得立刻向前面狂奔起来。
“月月……”苏听海突然激动喊了一声。
“嗯?”
苏听海忽的摇摇头:“没什么。”
苏观月没多想,就当是苏听海太激动了发神经。
她牵着修狗走在前面,苏听海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温和笑着摇摇头。他刚才想说,他想要把广河转到苏观月名下,想把这个市场送给苏观月。
但现在广河虽然算是他的,广河的账目都是他经手,但其实是挂靠在一个乡镇企业上的。这时候贸然把广河转给苏观月,归属问题容易惹出矛盾,风险太大。
苏听海还得花三五个月时间,去把归属问题彻底解决了,把风险消得干干净净,再把它给苏观月。
到时候,他准备把这事儿当个惊喜。
再回到家里,桌上又已经摆满了各色菜品,中间还摆着一个大蛋糕,整张桌子都快要装不下了。
“这……我们吃得完吗?”苏观月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柳星丽立即道:“怎么会吃不完呢?孩子们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得多吃一点儿!”
苏观月甚至从柳星丽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的谴责,谴责她平时都没把崽崽们喂饱。
苏观月:“……”
再看看崽崽们跟在爷爷婆婆身边开开心心的模样,她扶额,行吧,他们开心就好。
好在苏强国做的菜的确很好吃,崽崽们太久没吃川菜,还真撑着肚皮把一桌菜吃完了。
中途柳星丽还去把灯关上,让茶茶切蛋糕、许愿,还点起蜡烛,是漂亮的烟花蜡烛,弄得跟过生日似的。
到广城的第二天,苏观月又跟着苏听海去梨沟湾的新区,从城中村出发,坐车都要两个多小时。
车是苏听海以前买的,就停在广河贸易的仓库里。
苏听海新买下的地皮就在那儿,这会儿新区还有点荒,看不到多少行人,但一座座高楼正拔地而起,整个新区的建设如火如荼。
苏听海没选错地方,最多五年,广城的商业中心就会彻底移到这边。
至于苏听海合资的那栋集五星酒店、大型商场、游乐园为一体的大型商业城,这会儿才冒出个尖儿,还得两三年才能建好。
不过苏听海也没有压力,他负责商场这块儿,出资其实最少。他就是跟着那几位合作的大老板一起喝口粥。而且地基打起来,四面八方的投资商就都来了,国内的大型企业、还有外资,全部都想分一杯羹。
这栋商业城一旦建好了,就是个源源不断的聚宝盆。
说到这儿,苏听海不由得笑:“有位大老板想要把商业城的外壳修成金元宝样式的,说是招财。”
苏观月也笑了:“这得多丑啊?”
“是啊,所以被我们其他人一起否决了。”苏听海笑,提到合作的大老板,他顺带问,“晚上要不要约上王总一家,我们两大家子一起吃顿饭?”
苏听海口中的王总,是王立明,和他一起建商业城的大老板。王立明是开酒店的,这两年外资涌入市场,王立明抓紧风向,不但没被挤出去,反而还拿到了几笔外商投资,赚得盆满钵满。
比起一年半前,苏观月刚认识王立明那会儿,他的资产已经翻了三五倍,成了真正的富豪。
国内市场,最贵的就是人情。
今年年初,苏听海知道苏观月和王立明认识后,他立马抓住这层关系,和王总混成了忘年交。
苏观月点头:“这顿我们请。当初我到广城找工厂,是王总帮我联系的,我还欠着王总人情呢。”现在苏观月没再直接和广城的工厂合作,但天蜀和广城这边的合同一直没断过。
“当然。”苏听海目光愈加柔和,从苏观月口中听到“我们”两个字,他的整颗心都变软了。他们是一家人。
回城路上,苏观月注意到公路两边,除了写字楼和大型商场,还有很多商品房的建设。
“哥,”苏观月出声提醒道,“之后你手上有余钱的话,别再给我们家买礼物了,趁着现在贷款政策好,尽快把房子买到才是。”
苏听海怔了怔,反应过来:“……这年头房子价格的确涨得挺快。”
“所以尽早买,免得以后涨得更厉害。”苏观月说,“你开着这么贵的车,还和爸妈一起住城中村,像什么样。”
苏听海开的桑塔纳,办下来三十多万,和那些大老板相比其实不算豪车。但他当初要是把买车的钱拿去买房,这会儿说不定都翻一倍了。
苏听海苦笑:“没办法。干我们这行的怎么能没车呢?”
苏观月叹口气,也是。
“反正你节约着点儿,我的钱你得还,房子也最好尽快买到手。”苏观月说。
……
晚上出门前,茶茶听到说要去外边吃饭,还有点不乐意,她更想吃爷爷做的菜。苏观月笑着晃晃她肩膀:
“你不是闹着想见王大元吗?我们今天就是和王家约的饭。”
“啊?”茶茶一脸“有这回事吗”的表情,愣了好几秒才缓缓道,“我、我都给忘了。”
茶茶还说:“太久没见,我、我都有点记不清大元哥哥长什么样子了。”
苏观月:“……”
可怜的王大元。
然而再见到王立明一家,尤其是看到王大元后,苏观月都差点没认出来。
去年,王大元还是个憨厚的小胖墩儿,才一年多没见,小男孩长高了不少,身形瘦下来,体态规整挺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茶茶,阿勃哥哥,修狗。”王大元朝三人抿出一个笑,小男孩性格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内敛。
一下从小胖墩变成了忧郁小帅哥。
大人们落座,很快就聊开了,包厢里热闹起来。苏听海和王立明时不时就相互敬一杯酒,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苏听海满嘴不离苏观月,把她夸上天了都。
从他的语气中,苏观月微妙地听出了一种感觉:他夸她的时候,就像是她在外边炫娃时一样,语气、神色都差不离。
好家伙,苏听海没有娃可以炫,就炫妹是吧。
苏观月懒得理他,一边喝着红酒,轻声和王太太聊天。
四个崽崽也终于再度熟稔起来,小孩子之间本来就没什么隔阂,随便起个话题就能聊起来。
他们从茶茶的舞蹈比赛聊起,又说到游戏,很快叽叽喳喳聊成一团。吃饱了,大人们还在聊天,四个崽崽就到包厢阳台上去玩。
门一关,大人和小孩之间就互相听不到声音。
吹着风,王大元仰头看着夜幕星河,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忧郁。
阿勃推一推茶茶,茶茶茫然眨眼,顺着阿勃的目光看过去,终于注意到王大元的神色,上去问:
“大元哥哥,你怎么啦?”
王大元撑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上,忧郁道:“我奶奶不要我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