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来看热闹的孩子们捂住耳朵,惊叫着躲进大人的怀里,随后却又开心的笑起来,踮着脚要看新夫郎。大红的花轿停在门口,早已等着的喜婆说了一溜的吉祥话,周松在这样喜庆的氛围里,探身进轿子将沈清竹抱出来。对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指尖不小心蹭过后颈,敏感的位置被碰到,周松略僵了下,不自觉溢散出更多的信香。鼻息间嗅到的松柏木味更浓了,沈清竹抬眼去看乾元,与之垂落的视线对上,多了些很微妙的感觉。“哎呦,新郎官要看自己的新夫郎,日后有的是机会看,这会儿还是先把堂拜了吧!”他们这般的对视被喜婆调笑,听了她的话,周围看热闹的村人也哄笑出声。被这么多人看着,便是沈清竹也不免生出些羞意,他垂下眼,往周松的胸前靠了靠。周松就更不用说了,从脖子到脸都热了,抱着人往上掂了下,转身大跨步进了门。来的客人多,院里也是摆了不少桌,但天气太冷了,所以摆了不少火盆,每张桌子旁边都有。周松进来的时候随意扫了眼,发现他大伯一家坐在靠里的一张桌边,看着倒是挺安分的,就连惯常会闹腾的周小富都老老实实坐着,想必也是为了顾及那点面子才来。周家奶奶倒是没看见,她也是个好面子的,周松觉得她不会不来,没在院里,多半是被钱婶安排进屋里了。倒不是她有多敬老,只不过是顾及着周松的名声,再怎么说也是长辈,私下如何相处是私下的事,这大喜的日子不能让人说闲话坏了心情。抱着人进了堂屋,果然在主桌旁看见了周奶奶,周松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他们心里对自己服不服,周松不在乎,只要他们不惹事,他也懒得理会他们。周奶奶如今年岁大了,早已不如前些年那般强势,如今对她这个高大又不好拿捏的外孙,也只有服软的份,莫要想着对他指手画脚,他或许还能给她留几分颜面。周松将沈清竹抱到蒲团前才轻轻的放下,接过喜婆递来的红绸带,递了一端给他,他们两人握着,中间的绸花微微下坠。两人跟前便是喜桌,两侧的椅子上没有人,只在桌子上摆着两个牌位。是周松爹娘的,他们今日要拜的高堂。沈清竹侧头去看周松,对方也正转头看他,眼底有两分忐忑,似乎是怕他觉得这般不合适。沈清竹却是笑笑,什么都没说,只转身站到蒲团另一侧,面向堂屋门外。周松微愣,也连忙跟着站过去,心中随着升起一阵暖流,不是谁都能接受,大喜的日子对着两个牌位拜堂的。里长看着他们已站好,扬声道:“一拜天地!”二人撩衣跪下,叩了三叩。“二拜高堂!”喜婆将沈清竹扶起,两人转身又面向牌位跪下,叩下三叩。周松的额头贴着蒲团边缘,心道,爹,娘,儿子娶了心悦之人回来,不再是孤单一人,你们可以放心了。“夫妻对拜!”沈清竹与周松面向彼此跪下,叩首前他们看向对方,不觉的都露出笑,弯身拜下。“送入洞房!”里长这一声话音未落,屋里全是起哄的声音,属林二柱带头的那群汉子声音最是嘹亮,兴奋的像是自己要洞房似的。周松远远的瞪他一眼,对方今日却完全没在怕的,就是晓得他心情好,定不会当真去寻他的麻烦。将人抱起来,在一众起哄调笑声中,周松红着耳根快步离开。进了主屋,笑闹的声音总算远去了,他将人轻轻的放在床上。知道坤泽身体娇贵,周松先前特意让婶子们铺了好几层褥子,他自己还试了试,很软,很舒适。沈清竹坐下时感觉到的也是被褥的软和,晓得是对方的用心。“我还得招待客人,等下会有婶子来给你送吃的,吃完饭你若是觉得累了尽管躺下休息,没事的。”周松在他跟前蹲下身,抬头叮嘱他,他一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过来。沈清竹点头,“我知道,你去吧。”周松应了声,人却是没动,他有点舍不得,想在这里陪着对方,但又不能丢下外面的宾客们不管。最后只好在沈清竹带着笑意的眼神中,伸手握了下他搭在腿上的手,红着脸站起身大步出去了。到了屋外一经凉,周松才觉得脸上的热意退了些,而后连忙转身将屋门关上,以免凉气进去。“松哥,安置好哥夫郎了吧。”林二柱就等着他出来了,一看见人就凑了上来。周松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淡声问道:“婶子呢?”“她回去给我媳妇儿送些吃的,等下就回来,”林二柱回了他的话,伸手将人一把拽住,“少扯开话题啊,兄弟们都等着呢。”周松平日里不怎么喝酒,说什么都不好使,不管去谁家吃席,他都是清醒到最后帮着送大家回去那个。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总不好再拒绝他们了吧。这么想的显然不止是他一个,一众汉子都等着呢,以往大家喝的烂醉如泥,干了不少丢人事儿,就周松这小子,人模人样的坐在那儿,这回啊,非得让他也喝趴下。林二柱拉着人在年轻汉子那桌坐下,倒也没急着让人喝酒,吃些菜垫垫肚子再说,闹归闹,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不是。灶房那边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了,帮忙的都是相熟的一些村人,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肉比菜都多,每桌都还有盘野兔肉,一看就知道是周松自己去打回来的。这桌子菜可是半点都不敷衍,这周小子不止有本事,人也大方,谁家喜宴能舍得上这么些荤菜,众人都欢欢喜喜的动起了筷子。“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都便宜了外人。”胡兰看见这桌子菜,习惯性的便抱怨了两句。“多吃菜少说话。”周大山瞪了她一眼。胡兰不敢说话了,上回周松走后,她因着对方偷偷藏银钱那事儿与他闹了两句,结果被人扇了一巴掌。她当时都被打懵了,周大山往日里凶归凶,可从来没对她动过手,当时她看着汉子红着眼睛的凶狠模样,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一旁的周小富埋头吃菜,也是没吭声,他伤刚好那会儿也是不服的,想让爹娘给他做主去寻周松的麻烦。但破天荒的,不止爹不管,连一贯护着他的娘亲都让他别再提这事儿了。他闹的狠了,他爹直接将他踹倒在地上,让他愿意去就去,看这回周松会不会打死他。周小富就是个窝里横,爹娘不帮他做主,他自己哪里敢去找周松麻烦,对方上回疯了一样揍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再来一次,他可是受不住的,之后总算是老实了。这段时日他总觉得家里的气氛变了,爹的脾气喜怒无常,还对娘动过几次手,娘也总是默默的哭,跟她以前那种故意示弱不一样,是真的难过。而奶奶,很多时候眼神都很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也没再念叨着让周松来看她了。他总觉得跟周松上次回家的事有关,但不敢去问他,怕再被揍一次。周小富想着,狠狠往嘴里塞了口肉,不过就是仗着乾元的身份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但他不管在心里有多少的不忿,也都只能憋着了。他们这边如何,没有人关心,堂屋里的周松已经被灌了不少酒下肚,他今日心情好,几乎是来者不拒。一众汉子们也难得的畅快,推杯换盏的,又是猜枚又是比赛,热闹的很。旁桌的长辈们都笑着摇头,也不去管他们,年轻人嘛,有活力是好事,难得高兴,随他们去玩儿。喝到最后,汉子们个个都面红耳赤的,反倒是被他们挨个灌酒的周松还是那副样子,一点醉态都没有,若不是他身上确实有酒气,还当他喝的是水呢。其他人不服,闹着非要将人喝趴不行,还就不信了,他们一群人喝不过他一个。钱婶回过家一趟就过来吃饭,看林二柱已经上了脸也懒得管他,这些日子他一直照顾刘芳跟孩子也算尽心,如此也算放松放松。他们那样估计还有得闹,周松也被拉着不放,等到其他客人吃的差不多了,她便张罗着跟其他几个管事的人一道送客,还收拾了没吃完的菜给人带走。灶房里剩下的也还有很多,那些就分出一部分给这两天跟着帮忙的人,余下的就留着周松他们自家吃了,天气冷也放不坏。钱婶带着帮忙的妇人们将桌上的碗筷都给慢慢收拾到灶房,各自分工洗刷干净,还有几个叔伯汉子,帮着将桌子板凳归置了下,搬到院子旁边不碍事的地方,这些东西有许多都是借的,整理好回头还要给人还回去呢。挺简单的活儿,但架不住东西多,宴席散后本来就不算早了,冬日里又黑的早,等她们忙活的差不多时天色都有些暗了。“辛苦婶子们了。”周松从外面进来,他喝了不少酒,看着却还很清醒。“那边完事儿了?”钱婶正找了油灯出来点上,看见他迎了上去,“那群小子们,太能胡闹了。”“难得开心。”周松倒是不介意的摇摇头,对还在收拾碗筷的妇人们道:“吃食还有不少,婶子们等下走的时候多带些,这两日多亏你们帮忙。”“周小子说的哪里话,乡里乡亲的,都是些小事。”“可不是嘛,我们也正好沾沾喜气。”“以前家里办宴席,周小子也没少帮着忙里忙外,如今可也莫说这般的外道话。”能应了来帮忙的,都是村里关系不错的人家,也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自是不在意出把子力气的事。再者说,周松也不是那般小家子气的,这两天没少送她们吃食,这忙帮的也是心里舒畅。看着他们客气了两句,钱婶方才拉了周松手臂,道:“清竹那边可还要吃些什么,趁这会儿功夫,我给他做些。”周松摇摇头,“不用婶子,忙完你们就快些回去吧,我顾着他呢。”“成。”钱婶也没与他再说,又道:“二柱那小子醉倒了吗?”“没呢,人还清醒着,就是酒劲上来了坐会儿醒酒。”周松往外看了眼,能看见对方坐在堂屋外的檐下。林二柱还是有些分寸,刘芳生产没多久,她跟孩子都还需要照顾,总不能醉的不省人事回去。喝酒的几个汉子大多没有真的醉倒,都还算清醒,能自己回家,只有两个彻底喝醉的被他们架了起来,捎带回去。钱婶跟妇人们将他们这两桌收拾了,林二柱随周松一起将桌凳抬到院外,与其他的放在一起。忙活完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几个人捎上周松给的吃食结伴出门回家。临走前,钱婶叮嘱他锅里还有热着的鸡汤,喝一碗醒醒酒,周松应了,将两人送出了门。关上院门,热闹了一整天的院子安静了下来,仿佛又回到了他曾经一个人的时候。但周松知道不是的,他转头看向透着烛光的主屋,心里又开始砰砰跳起来,抬手按了按,脚下一转,却先去了灶房。第五十四章 周松推开房门,燃着火盆的屋里比外面暖和很多,他迈了进去,反手将门合上,隔绝直往里钻的凉气。靠在床头看书的沈清竹听到动静抬头,道:“我听着外面都静了,客人都送走了吧。”“嗯,没人了。”周松走过去,将手里端着的鸡汤递给他,“饿没饿?先喝碗汤,想吃什么我等下给你做。”他也没想到能闹这么晚,都是那帮小子们平日拿他没办法,逮住机会就不放过,一个个闹腾的不行,缠着他都没法走开。沈清竹接过汤,对他摇摇头,“晌午婶子给拿了不少吃食,吃的多了些,这会儿完全不觉着饿,我喝点汤就好了。”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他又道:“喝了不少吧,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