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还，知还……”

刘志还在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泪水逐渐溢满眼眶。

可这个拥有特殊意义的名字落在户口簿上的那一刻还是成了“志还”，一个通俗的，被大众村民认可的名字。

男人还在继续往后翻着，留下的字迹中他的身影越来越多。

“他很顽皮……”

刘志还的心一缩，妈妈的讨厌对孩子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下一句就是，“其实他大部分的时候也挺乖的。”

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即使他的双颊边还流着泪水。

电影中的这一幕，导演安排的非常巧妙，矮小阁楼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刘志还就是靠在窗边，借着那窗外照射进来的光读着母亲留下来的诗集。

光芒昏暗，但已经照亮了属于李青梧的精神天地，也照亮了刘志还的心。

没有人不渴求父母之爱，年少未被满足之事终将被寄挂一生，即使埋藏的再好，也一直存在。

“小子挺聪明的，很像我，我应该喜欢他的，但他也像那个男人。”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就这么走了，但是他还小……”

村子里的人觉得女人生了崽就不会跑了，女人总是会被孩子困在原地。事实也是如此，李青梧生下刘志还后，也确实乖顺了许多，但她从未放下过这个念头。

看到这段文字，刘志还忽地想起他小学放学回来遇到单独出门的妈妈，电影画面一转，年轻的李青梧和年幼的刘志还擦肩而过。

“妈！”

步履匆匆的女人还是在往前走。

小刘志还定住脚步，仔细看了看那背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追上去又喊了一声“妈！”

李青梧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往前走，直到小刘志还跑到她的身后又叫了一声“妈”，她才停了下来。

转身的一瞬间，她摸了摸眼睛，把那一点泪水擦干，等正面面对孩子，声音猛地高了起来。

“叫什么叫？叫魂呢？”

小刘志还立马退后一步，熟悉的妈妈回来了。

……

这本诗集足足让刘志还看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夕阳西斜，残照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一行干涸的泪痕。

男人把这本诗集小心翼翼地收进夹克的内口袋里，缓了好一会才下了狭小的阁楼，到了房子外面，他站在庭院里深深地看了一眼这老旧的木楼，目光移到那抽着旱烟的刘父身上。

儿子的视线冰冷，刘父依旧不为所动，睨了刘志还一眼继续抽了一口烟。

这是他的崽子还能咋地？还能把他抓进牢里不成？

可他万万没想到，过了二十年追诉期，刘志还是不能把他抓进牢里，但是他做了另一件事。

李青梧是被拐来的，但刘志还本人都已经二十多岁了猛，早就过了司法追究的有效期，他自己知道这一点，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把亲爹送进去，但是还有其他人啊。

接受着纯正思想道德教育的刘志还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在读完那本诗集后更是彻底下定了觉决心。

因为他看得出来，与其说李青梧是失足落水，更不如说她是投河自尽。

她受够了这一切，唯一又爱又恨的儿子已经长大，虽然心里一直念着回去，但失败的一生让她没有脸面回家，所以李青梧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刘志还又痛又恨，恨屋及乌，他没办法在法律上制裁自己的爹，但是他可以制裁别人。他相信这个村子里像他母亲这样的失足妇女不在少数。

某一天刘父发现村子里来了很多警察，再然后十几个村里的后生被警察带上了警车，他惊讶地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老婆都是买来的，骗来的。

大荧幕上，那些失足妇女有老有少，有的怀里的孩子刚满月，有的孩子已经七八岁，她们神色各异地着站在原地接受警察的盘问。

年轻的妇女泪流满面，年纪大一些的已经满脸麻木。

可更让观众揪心的是后来，警察帮她们找到了家人，可还是有一大部分人为了孩子留在了这里，各种人性在这里上演。

“爸妈……我也想回去，但是我的娃还在这里啊……”

“我没脸回去了，呜呜呜呜……”

“既然这样，那你就在那里过吧。”

也有年轻的姑娘小心翼翼又愧疚地商量：

“……爸妈，我可以把孩子带回去养吗？”

她们的家人找到了，可以回去了，但是命运的轨迹却永远被改变了。

甚至还有部分失足妇女原谅了孩子的父亲，只为了给孩子完整的家庭，这一段看得观众们恨铁不成钢，可孩子确实能困住母亲，让母亲迷失。

好在还是有不少男人被送了进去，这些家庭的长辈恨上了刘志还，也恨上了刘父。

刘志还有能力离开家乡，可刘父没有，他余生都接受着同村人家的仇视，看见他非打即骂，后来年老中风去世。

而刘志还本人则辞去了警察的工作，为自己改名叫李知还，余生投身于失足妇女的救援和人贩子的打击事业中。

电影的末尾，李知还找到了李青梧的父母，彼时两老已经头发花白，知道一切后，他们看着李知还嚎啕大哭，一度偏过脸去不想看这个带有血缘的外孙，可他确实是他们仅有的寄托了。

拿着女儿的遗物，李青梧的母亲抚摸着那两个字，默默流泪低语：“知还，知还。”

忽地情绪崩溃，“你倒是回来啊！”

知还，但未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