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倾诉。
她的贴身丫鬟,急忙拦住她。
“公主,奴婢帮您研墨。您还有半盏茶的功夫。”丫鬟劝阻,“奴婢知道您难受,不要折腾自己。”
五公主不动弹。
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怔怔出神。
丫鬟见状,也不强迫她,只在旁边轻轻替她研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皇帝的轿辇到了凤藻宫门口。
皇帝来看五公主。
五公主心里一暖,急忙站起身,跑了过去。
她的脚步踉跄,险些摔跤。
皇帝扶住了她。
皇后跟在后面。
五公主一抬眸,就看到了皇后。
皇后脸色冰冷。
五公主一阵心惊。
她心里咯噔了下,猜测母后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她故作镇定,问皇帝:“父皇今日这么早回来了呀?”
“嗯。”皇帝含糊应了声,“今晚不用守灵,朕早点回来了。你娘亲念叨着你,朕过来看看。”
“我没事。”五公主道,然后拉着皇帝的胳膊,“我饿了,咱们吃饭去。”
皇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五公主搀扶他进屋,让人摆膳。
皇上坐了片刻,就告辞了。
临走时,还叮嘱了五公主几句。
皇后送皇帝出了门。
她回来的时候,脸色仍阴沉。
“你又如何招惹陛下不悦了?”她问五公主。
五公主低头不语。
“快老实交代。”皇后厉声道。
五公主咬唇,道:“我只是想念父皇……”
皇后冷笑了下。
皇帝疼爱五公主,她是知晓的。
每次,她都想利用此事来威胁五公主,逼她听话。
五公主也知道这个秘密,每次都装傻充愣。
她是打算装傻到底吧。
皇后深吸一口气,忍住怒火,慢条斯理坐下,继续喝茶。
她要慢慢熬着,让五公主崩溃。
她相信,皇帝会给她撑腰。
她也相信,皇后斗不过她!
翌日,皇后派人请了太医,给皇帝瞧脉象。
皇帝昨夜并未歇息。
他一夜辗转,梦中都是五公主。
他不止一次骂自己。
五公主从小体弱,不足以让她承受这种罪恶。
可是他却……
当初他登基称帝的时候,他就决定,要善待妻儿。
他不希望后世评价,他是个不忠贞、昏庸的君王。
他想让后世的史官记载,他是位英明仁慈的皇帝,为江山社稷呕心沥血。
这些年,他也一直恪尽职守。
可是,他辜负了自己的诺言。
他没有做到一个君王应有的义务。
他愧疚,痛心疾首。
而最近的一次,却不单单是愧疚,还有深重的内疚和歉疚。
这些内疚和歉疚,令他很恐慌。
恐慌得他无处宣泄。
他的病情又严重了。
今日他去御书房的路上,遇上了太监,跟他禀告:“启禀陛下,淑太贵妃殁了。”
皇帝大恸。
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连药方都开不出来。
“怎么好端端的就殁了?”皇帝悲怆问太医们。
太医们战战兢兢。
“娘娘服侍了二殿下半生,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殿下了……”其中一个太医道。
淑太贵妃,原本是秦王的母妃。
她一生坎坷。
在家乡的时候,哥哥突患重病,一家老小等待救治。
结果,家中积蓄耗尽,也没人愿意伸出援手。
她孤苦伶仃的,最终被人卖进了妓院,沦落风尘。
她被老鸨调戏,又遭遇客人欺凌。
她性格刚烈,拼命挣扎,结果撞墙而亡。
皇帝当即命人厚葬了她。
淑太贵妃的儿子,因为年幼,没能活下来。
皇帝又封了淑太贵妃的侄儿为新晋的郡王,赐了府邸,封地就靠近北疆,和大司马同在一州。
淑太贵妃的侄儿很孝顺,带着全家搬入京城,居住。
淑太贵妃在世的时候,多亏了她侄儿,否则皇帝不知死过多少次。
淑太贵妃死之前,特意托付了皇帝照顾她侄儿,她说:“二殿下那般聪慧,若是留在京里,也许就毁了。”
所以,皇帝特许她侄儿进京。
“淑太贵妃是怎么殁的?”皇帝问太医们,“可查清楚了吗?”
太医们摇摇头。
“娘娘的确是病逝的。”另一名太医解释道,“娘娘是突发脑溢血,死于猝死。她服药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混沌状态。太医院的太医们竭力抢救,娘娘也没能活下来。”
皇帝蹙眉。
“陛下,这件事与五公主无关。”皇后适时插嘴,“皇儿也是一番孝心。”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
皇帝对五公主道:“这段日子,不许去骑射课。”
五公主乖巧答应:“遵旨。”
皇帝又问:“你昨天说,你想出去逛逛。这次,你想逛哪里?朕允了。”
五公主心里欢喜,却又怕父皇反悔。
“我想……”她斟酌了片刻,试探说道,“想出宫。”
皇帝道:“你想出宫,找你姑母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陪你去?”
皇后闻言,脸色陡变。
皇帝这话,是想把五公主支出去。
这是她最担心的。
“陛下,宫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皇后立马道。
皇帝不由分说,冲她使眼色。
皇后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陛下,臣妾陪您去看望皇后娘娘,正好去拜祭她……”皇后改口道。
皇帝点点头。
他就带着皇后和五公主,去了德馨殿。
皇后吩咐了德馨殿的宫人,好好伺候五公主,然后陪着皇帝一起去了。
她的神色,略显紧张。
“你怕五公主出事?”皇帝问。
“陛下,您别怪臣妾。”皇后低垂了目光,道,“臣妾总觉得她是个祸害。她长大了,迟早要坏事的。”
皇帝沉默。
他没有表态。
两人进了德馨殿。
萧靖承已经起床了,正在练习箭术。
听说皇帝来了,他停了下来,迎到了殿门口。
他喊了声‘父皇’。
皇帝点头,进了正殿。
这样静谧的场景,令人感伤,更加触动皇帝。
他甚至忘了,今日还有更加要紧的事。
他心思恍惚了瞬间。
“父皇,儿臣准备了酒菜。您先吃点东西再说。”萧靖承道。
皇帝回神,忙道好。
萧靖承命人将食物拿上来。
酒水是他亲手泡制的花酿,味醇浓郁,香甜宜人。
皇帝一边品尝,一边跟萧靖承聊天。
谈到了朝政上的事。
他问萧靖承:“如今,大皇兄掌管了内阁。你身为嫡皇子,难免受委屈。”
萧靖承笑道:“儿臣并非受委屈。内阁大学士和兵部尚书都很尊敬儿臣,儿臣也不是任人欺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