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景看着顾姚姚的动作,并没有去制止。
她对胡琼说的那一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了他的内心深处。
他能够感受到顾姚姚语气中的恨意,也明白了她是在为那些被胡琼欺负过的受害者鸣不平。
苏杭景眼中暗潮涌动,旋即收回了视线,抬步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茶壶,往茶杯里灌了一杯茶,随后往沙发靠背上一躺,如同一头伺机而动的恶狼,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画面。
胡琼现在根本就不敢再说话。
看苏杭景无动于衷的样子,明显是站在顾姚姚那边的。
若是她说错一句话,恐怕她的下场会更惨。
顾姚姚见她不说话,便松开了掐着她下巴的手。
“想让我帮你么?”头顶上方的少女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
胡琼抬头,眼神微微闪躲,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顾姚姚视线往下移,注意到了她紧紧攥起的双手。
看来她心里还是不甘心。
顾姚姚大脑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等会儿你跟我出去的时候,不要说你头上的果汁是我泼的——你懂我的意思吧?”顾姚姚双眼微微眯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胡琼犹豫了一下,随后轻“嗯”了一声。
这逆来顺受的样子,看起来比以前顺眼多了。
顾姚姚满意地笑了一声,站起身道:“跟我来。”
她率先走到了门外。
此时的胡母正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的别墅。
别墅外面虽然是块大玻璃,却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景象,外面是绝对看不到里面的。
胡母有点着急,不知道那个少女跟自己的女儿说了什么。
心里正慌乱着,一道娇小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顾姚姚阔步向她走来,身后又跟着有些狼狈的胡琼。
看到自家女儿埋汰的样子,胡母心里有些生气,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抱怨出来,只能瞪一眼胡琼出气:“你这身上黏糊糊的东西,是怎么搞的!”
“阿姨别生气,刚刚胡琼同学不小心撞到了高台上没扣瓶盖的果汁,就洒在她身上了。”顾姚姚眨了眨眼,脸上漾起纯净的笑容,“她也是不小心,您就别怪她了。”
胡琼低着头,听见顾姚姚颠倒是非黑白的措辞,这里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反驳一句话。
不等胡母反应,顾姚姚又道:“胡琼同学毕竟是我的好朋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得拉上一把。”
“德明高校是有大学的,胡琼同学不如继续在里面读,接下来几年的学费我帮忙出了。”
顾姚姚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眼中却暗暗闪过一丝锋芒。
德明高校有两个校区,一个是高中校区,另一个则是大学校区。
大学校区与京大齐名,配备的都是全国最顶尖的教师和资源,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私立的贵族大学,另一个则是国家公办的大学。
前者既要优异的成绩,又要丰厚的家底,若是达不到门槛,直接被拒之门外。
而胡琼已经在德明高校读了三年高中,便有一个小小的特权,那就是可以直接升入大学。
德明大学校区的学费更高,等同于在国外留学镀金的开销。
上辈子顾姚姚高考完后,班里的那些小姐少爷,少部分选择出国留学,大部分都留在了德明大学。
如果胡琼继续在里面读书,肯定会见到一些熟悉面孔。
那些被她欺负过的人,见她从云端坠入淤泥,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胡母听完这些真诚的发言,感动得都要流下泪水,“你真是个好孩子,还愿意这么帮琼琼!”
胡琼听到要去德明大学,神色顿时慌乱了。
“我不要去!”
高考完后,肯定有不少人继续去德明读书。
她现在已经成这副德行了,若是出现在以往那些熟识的千金少爷面前,肯定是会被嘲笑的!
她丢不起这个脸!
“啪”的一声,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胡琼被打懵了,眼神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只见胡母高高抬起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德明大学我们已经高攀不起了,是你这位好心的同学愿意再帮你一把,给你出学费,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你确定通过高考,能考上跟德明大学一样级别的学校吗?!”
胡母的声音振聋发聩,就像一把鼓锤,重重敲击着胡琼心里的鼓。
是啊,她根本就不能保证。
甚至连京城的大学都考不上。
如今的顾姚姚愿意帮助她,她还有什么好挑的?
胡琼脸上还是有些犹豫。
她完全不敢想象,开学后那些熟人见到她,会以怎样截然不同的态度来对待。
胡母觑着她的神色,心忽的软了一下,循循善诱道:
“琼琼,眼下的窘迫只是一时的,等到你从德明大学毕了业,是会被国内好多高企认可的。最后随便找一家不错的公司就业,也能养得起全家!”
“咱们家还欠了许多债,你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呀!”
胡琼闻言,心中微动。
那些要债的随时都会找上门来,眼下进德明大学,是她最好的选择。
兴许以前那些朋友看她可怜,会愿意伸出手拉她一把呢?
想到这里,胡琼收回思绪,深吸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顾姚姚,声音细若蚊呐:“那就……拜托你了。”
顾姚姚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笑容有一股计谋得逞的味道。
“放心,都是老同学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句话语气听起来很是轻松。
但是只有顾姚姚明白,她口中的“照顾”意味着什么。
她上辈子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一定会让这辈子的胡琼统统感受一遍!
胡家人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上了货车。
顾姚姚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那辆乘载着胡家所有人的货车,渐行渐远。
直到那辆货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转过身,头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坚挺的胸膛上。
苏杭景闷哼一声,右手却下意识地抚上了她的额头,沉声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