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侧身,往后看了一眼凌壹,指着几步远外一个公用垃圾桶道:“丢进去吧,不用一直抱着。”
凌壹点头,绕开杨晟走到垃圾桶旁利落将箱子扔了进去。很干净的一个桶,既没有异味,也没有脏污,甚至有陶瓷感的材料表面还没有半点老化痕迹。
从十多年前实行垃圾分类开始,街上的公共垃圾桶越来越少,这种精心保养的如同艺术摆件一样的垃圾桶,他是真没看见过,不愧是顶级商务区。
不过欣赏的心思不多,他更庆幸这个时间点太阳不烈,不然以自己的生活习惯,室外呆五分钟就要丧失基人性,只想平等的把所有恒星炸成白矮或者黑洞,这样可以凉快点。
宇宙不浪漫,至少他认为光热与黑夜都不浪漫,它们无形无状,不可能估量,每个人的承受度也不一样,简而言之,不可控,不受他控。
杨晟耐心候在原地,看见凌壹丢完东西后停了两秒才回转身来。
两人继续走,不同的是杨晟努头,示意凌壹不要再跟在身后,两人并行,前后站位只差了半个脚掌的距离。
“我时间不多,今天只有半个小时。”杨晟道。
比在列治文的时候还少半小时是吧,凌壹心里吐槽,未宣之于口。
“我当时,看走眼了。”杨晟笑道:“”不是说觉得你行或者不行,而是当时我认为,突破口应该在赵博士他们的研究上。
我们这代人,对计算机懂的还是少,知道它可以,不知道已经这么可以。
Genesis不一样,很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另外有几家公司,等我回去,找人送份资料给你。
我想要那张纸,画着草莓那张,钱不是问题,股份你想要也可以看着开价,我们可以商议,你觉得呢?”
“一无所知。”凌壹顿了顿,笑道:“你不是在跟我聊工作,在跟我谈生意,我就不用拿你当老板,是吧。”
“是的,我们谈生意。”杨晟神色老成,笑意丝毫未改:“合作伙伴也可以多点相互尊重,和气生财嘛。
我一般不跟你这个年纪的人谈生意,怕的就是我没有倚老卖老的心思,但你们一上来就摆出防御的架势。
我们严肃,就是咄咄逼人,我们温和,又缺少情绪波动,显得你们这些小年轻没提出啥有价值的内容。
趋利避害,大家都只想找同类合作,省时省力省心,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凌壹稍垂头,看着路面道:“我不知道那张纸是啥,要回去研究后才能给你答复。一个程序可以运行在一张可食用纸张上,从来没想过。”
“我拿到的时候也是这个想法,不急在现在,你能尽快就好。”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上周六晚。”
“不是很理解。”凌壹皱眉,“确定是Genesis的数据吗?为什么有更好的不用,现在那个版本明显不如.....什么样的商业因素会导致这种行为?”
“利益和成本。”杨晟回答道。
“那我就更加不理解了。”
两人走到了一扇门前,杨晟伸手指了指示意要进,凌壹抬头,看门框上挂了“酬音”二字,毛笔书法,很有雅意。
左右打量,外装潢瞧不出里头是干嘛的,随之进入,是个私人茶馆,多半是特意给短时商务会面提供的场所,公共空间不大,上到二楼,各门牌全是小包房。
杨晟是个熟客,交谈几句,服务员领路帮着开了房门,两人进到里头坐下,关门之后一下子静了下来,房间隔音做的非常好。
桌上有架子茶具和一筐子黑漆漆的圆球,坐下之后凌壹猜那可能是碳球,但根据他极为丰富的防火防盗知识,这种密闭房间冒烟的话,一氧化碳中毒的概率非常高。
鉴于这个,这种高雅环境有点让人欣赏不起来。好在杨晟没掏出打火机,甚至没去拿身后架子上的茶叶罐。
“我们就随便坐坐,下次有时间了再慢慢聊。”他从桌上一个没有商标的瓶子里倒了两杯白水推给凌壹一杯,笑道:
“我对互联网领域,还是有些小了解的,你们开发产品,都是快速上线,持续迭代,是吧。”
“是的,不过上线那一版肯定是在已知范围内最好的。用户没有忠诚度可言,一点细微的体验就会导致流失,现在基础应用技术根本没有壁垒,先发优势非常重要。”
“生物制品领域,稍微有些差别,我们对市场考量不一样。”杨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思索道:“可能你觉得它是科技造物,从我得角度来看,它更像个生物制品。
生物研究意味着,它会在最初阶段对抗现有道德价值,巴蒂斯特.唐尼,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
“哈哈。”杨晟笑,“一个17世纪的医生,他尝试了人类历史上首次输血疗法,当然具体是不是,只能说记载上来看是这样。
对于人来讲,医学可能是生物学的最大价值所在,年纪越大,越觉得岁月短暂。
扯远了,唐尼,那个输血的医生,当时的医疗环境是不知道血液常识的,血型,异种,他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人失血过多,那就给他补充点血液进去。
从活人身上取血不现实,最好是动物能提供,和人类共生的几种动物中,绵阳性情温和,是个理想选项。
所以,他给一个因为水蛭导致失血的男孩输入了12盎司绵羊血液,不考虑排异和医疗效果,反正小男孩最终存活了下来。
他又做了几次实验,输血对象有生有死,最后他一蹶不振,直到1902年卡尔·兰德施泰纳发现了血型种类,输血技术才开始继续发展和完善,最终成为一种再普通不过的医疗手段。
前后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人类的血液颜色近乎空白。你会不会觉得,技术和科学的局限是前进道路上的最大阻碍。
不是,权力才是,蠢货和懦夫是帮凶。
那个时候,输血被认为是一种违背上帝意志和自然法则的行为,它会改变人类的本性和灵魂。
一个病人的家属被收买,主动下毒毒死了病人,控诉是输血导致,教会审判输血行为,宣称会下地狱,国王路易开始禁止输血治疗。
每一种新兴技术都是对原生权力层的挑战,皇帝害怕武将,力工反对蒸汽,冷兵器恐惧火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