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浅不满。
白九搓了搓手,给自己解释:
「你昏迷多日, 我不放心,便叫宁夏去收了卢荷,谁知…」
见白九难得地叽歪, 亦浅笑了笑, 但还是追问:
「谁知怎么了?」
白九摊了摊手, 略带同情地开口:
「谁知宁夏修为不够,反被卢荷所伤,而我实在走不开, 故…」
亦浅头一阵发黑,想不通白九的师弟为何如此废物, 深吸一口气,又问:
「王公和崔夫人可还好?」
「自然是好的,只不过…」
白九摸了摸鼻子, 支支吾吾不肯继续说。
亦浅心中一凛,猜测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也不逼迫,静静等白九说完。
顿了顿,白九决定直面狂风暴雨:
「那日,宁师弟不敌,受伤逃走,我得知后料想不好,忙再安置好你后紧赶慢赶来到王府,不想还是晚了。」
在亦浅困惑的目光中,白九说起了当日的事。
那日,卢荷血光浓重,从恶鬼相一跃跃至罗剎相,颇费了些力气掏出了白九和法惠大师为王府设下的禁制,直直逼至主屋。
彼时,王通正和崔善清叙话,不想卢荷突然出现,急忙护住崔善清,不料却被卢荷抓伤。
如今魔心已去,卢荷的执念到底消退了些,但生前的执念依旧不容小觑,且曾经的爱尽数变为不甘,原本只想将崔善清折磨至死的卢荷突然改了心意,她决议杀了王通,将其炼成自己的鬼将,再杀了崔善清将其炼成自己的鬼奴,最后再在崔善清面前和王通亲热,让她尝尝自己曾经的痛。
于是,她狰狞地扑向王通,不料王通却被突然出现的卢氏挡在了身前。
卢氏被卢荷一爪掏出了心,卢氏的血溅了卢荷一脸,也溅地到处都是。
卢荷被卢氏的血激地回了些理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居然杀死了曾经最疼爱自己的姑姑!
一时竟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不再动弹。
而王通不可置信地看向护在自己身前的卢氏,心里五味陈杂,卢氏温热的血从自己脸上划过,他伸手接过了即将倒下的母亲,喉结滚了滚,方出声:
「母亲!」
这一声情真意切。
卢氏躺在王通怀里,意识已然有些不清晰。
今日她无端心发慌地厉害,不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晌午还不小心摔碎了一个杯子一个如意,那如意曾是王通周岁抓周所抓,她一时担心王通安危,便悄悄来到主院,不想却看到惊魂动魄的一幕。
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但卢氏却觉得她的灵台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回想自己一生,做错了许多事,对得起一些人,却对不起许多人。在这些人中,她独独最对不起自己的孩儿,但索幸她能在最后一刻能从卢荷手中救下自己的孩子。
她轻轻地抬手去触碰王通的脸颊,却因胸口伤势抬了几下都未成功。
王通见此,一把抓住卢氏的手放置自己的脸边,垂眸看向怀中已然衰败的人,不由悲从中来。
他自年少,便知母亲更重卢家,后来卢荷算计一事令他和母亲差点决裂,再后来换子的真相令他和卢氏彻底决裂。
有时,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来就不讨喜,不得母亲喜爱。不管他为卢氏找诸般多的藉口,但曾经的伤害却是再遮掩不住。
今日,他本以为自己定然赴死,不料母亲却挡在了自己身前。王通不解:
「为什么呢?」
既然不爱我,为何又会护着我!
既然伤了我,为何又…
看着孩子眼中的迷茫,卢氏心中焦急,猛地咳嗽出声,她努力平稳下来,回光返照般紧紧握住王通的手:
「儿,儿,母亲爱你!是母亲的错,母亲被迷了眼,做了许多错事,母亲悔呀,悔不当初!」
顿了顿,喘了口气:
「儿,母亲能护住你,母亲很高兴,这所有的一切都因当日母亲的一时鬼迷心窍,不料却毁你如斯,毁王家如斯,母亲实在是悔不当初!」
「儿,你莫要自责,能护住你,娘方有脸去见你父亲,愿他还愿意要我!」
闻言,王通不由泪光闪烁,他张了张嘴,想说出自己所有的委屈怨恨,却不料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地说着:
「母亲,阿娘,阿娘…」
卢氏握了握王通的手,看向一旁正担忧望着王通的崔善清,心下亦是愧疚,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话来。
时候已到!
卢氏的眼前渐渐模糊,她似乎看见天上突然出现王平的身影,此时他正笑着看她,他还是那般的年轻俊朗。
混浊的泪光从眼眶滑落,她伸手努力去够天边的人,但终究力不从心。
手缓缓地垂落,只留下一句再轻不过的呢喃:
「悔不当初!」
「娘!」
王通紧紧握住卢氏的手,大声唤她,但再得不到回应。
崔善清轻轻搂住王通的臂膀表示安慰,同时警惕地看向不远处的卢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普通人力如同能斗过邪魔!
王通悲痛地放下卢氏,明白眼前场景来不及悲痛,他握住崔善清的手,将其护在身后,不错眼地看向卢荷。
卢荷似乎终于从方才的恍然中回神,她动了动沾满血的手指,又听见方才卢氏的话,本有些平缓下来的心境再次变得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