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林安面前的是一座正方形祭坛。
它大约半人高,由塞廷木制成,上方覆盖着闪闪发光的黄金,周围是同样材料的四个金边和金环,后方两根包金的塞提姆木条支撑。
祭坛以阶梯状往下,共有三级,上两层被紫色公羊皮盖着,称作圣幕,绣着一行《申命记》的铭文:我在希巴勒山上建立祭坛。
基座涂有圣油,固定着黄铜板的抹灰,熏香扑面而来。
林安视线上移,巨型十字架出现在祭坛后方,末端直达集装箱的天花板,不偏不倚地对准祭坛中央一处接收奠酒的凹坑。
如果十字架挂上受害者,这个凹槽就是收集他流血的地方。
见此情景,连见多识广的贝内特也久久未能回神,他管理了集装箱足足三年,却从未想象过它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和真相。
“oh,mondieu(我的神啊)……”
林安倒没那么惊讶,“柯默思”本就是奇迹和未知的代名词。
同时,他也确认了多丽丝的第五种能力——“隐藏空间”。
她可以利用神秘术将物体从现实隐藏,将它们放置在另一层次的空间,除非达成一定条件,否则无法轻易看到此物的实体。
这也是她隐蔽自身的“柯默思”能量气场的办法,所以林安第一次和她见面时,根本没有怀疑过多丽丝是神秘者。
“嘶……”
另一侧的约书亚倒抽一口凉气,林安掠过祭坛,集装箱中出现了更震撼的场景。
一张盖着白布的餐桌出现,摆着些银盘子、银刀叉和银质的酒杯酒壶,桌边的客人们正等待着上菜。
是的,餐椅竟有“人”落座了。
它们均是年轻的少女,裸着身子,有着白皙的皮肤姣好的身材,各个像伊甸园的夏娃或是桑德罗·波提切利笔下的维纳斯,唯一的违和感是她们没有头发。
少女不多不少,一共十二名,摆出《最后的晚餐》的姿势和神情,修长的手指组成了那首神秘的安魂曲。
无论脸庞和身体有多美丽动人,林安只觉毛骨悚然,因为它们是多丽丝将脂肪、鲜血和灵魂打碎,搅拌重组的怪物。
它们不是死人,因为它们从来没有活过。
栩栩如生的少女围坐在餐桌旁,犹如杜莎夫人蜡像馆恶意满满的作品,一幅望不到边的透视画。
“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约书亚惊异地问道,“这些人是谁?我又需要完成什么样的任务呢?”
“那不是有说明书么,拿过来吧。”
林安指了指餐桌的中心,少女们一一落座,唯有救世主的位置空了出来。
看得出来,多丽丝三年来经常坐在那个地方,模拟着仪式完成之际的场景。
一本笔记本代替短发女郎,静静躺在餐桌上。
多丽丝显然没想到有人闯进了她的秘密空间,但保险起见,林安吩咐约书亚拿起笔记本交给自己,确保没有机关。
打开那本手记,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以一片拉丁文的小诗开始。
peristamsanctamunctionem,
etsuampiissimammisericordiam,
adiuvettelldominusgratia,
spiritssanctiitappecatisliveratum,
tesalvetatquepropitiusallevet.
(借此神圣博油,
愿无限仁慈的上帝,
以神圣的恩宠怜悯你。
赦免你的罪孽,拯救你的灵魂,
赐予你神形的新生。)
“新生……复活?”
林安陷入沉思,无论是《最后的晚餐》,亦或者这行诗词无不指向了这一主题。
他继续读了下去。
我的家族,像一架结构复杂的机器,它的每组部件按照既定轨道,井井有条地运行,从来不需要任何人费心;它已经这样渡过了上千年。
我的祖辈,我的父母,以及我的姐妹都习惯了遵从时间表行动。
绝大多数事情都有专人妥善打理,而我们只需跟着他们走即可。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不愿意接受这种一眼望到尽头的命运。
多丽丝只写了几句抱怨的闲话,很快直入主题。
逃离的第一个契机发生在我的六岁生日,父亲带我和姐妹们参观了位于伊思班尼的巴伦西亚大教堂。
那里摆着一件深红色玛瑙制成的圣物,旋钮柄和两个弯曲手柄安装在玉髓杯上,吸引着大量信徒前来朝圣。
据说它是在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1世纪之间,于帕勒斯坦或埃及作坊制成的祭祀用品。
导游讲解着关于它的背景,让我心驰神往。
18岁的时候,我接受了家族的安排后,忽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假如他们不满足我的话,“欲望之母”即将失控,因此那些老不死的东西不得不做出妥协。
我考上迪特里市的安娜堡大学,远远地离开了【熙雍】。
一边向大教堂提出收购玉髓杯的要求,一边收集必要的素材;这就是我最近的生活。
这几页的纸张带有岁月的痕迹,大约是多丽丝三年前所写。
“果然,多丽丝的计划涉及到了那个神奇的杯子……”林安喃喃自语。
“什么杯子?”约书亚出声问道。
“圣杯,西洲历史上最令人向往的宝物。许多传说围绕着它而展开,也有许多战争因为抢夺它而打响,许多修道士的一生都在探寻着它的秘密。”
“哦,我在游乐园听过这个传说。”约书亚点了点头,“它出自《哈利·波特》还是fgo来着?”
“是《新约》。”
“请你赐教,老师。”
“圣杯,弥撒亚在最后的晚餐中用来盛酒的杯子,路加福音书提到他与门徒分享这一杯酒,是他的血所立的约;也有版本声称,圣杯是亚利马太的约瑟夫收集被钉死的救主之血的容器。”
“根据后一版本的故事,约瑟夫因收集他的血而遭到抓捕,为了逃离追兵,约瑟夫长途跋涉到了狮国群岛,衍生出了后来亚瑟王和他的骑士们寻找圣杯的故事。”
“时至今日,圣杯这一形象不仅是救主教派的物品,还结合了凯尔特和威尔士神话中的隐喻元素,成了浪漫史中具有神奇治愈力的杯子,可以提供永恒的青春或生命的滋养。”
“但身为救主教忠实守护者的伊思班尼严格延续了《路加福音》的传统,将圣杯视为‘复活前兆’的象征,它是救主代替上帝和人类的约定,唯有身心纯洁的人方可得到。”
“那么,这本手记的主人想要复活吗?”约书亚问道。
“这里的‘复活’是隐喻,通俗点讲,喝下圣杯的酒代表洗涤过往的罪孽,成为圣徒,灵魂升入天国……”林安抚平笔记的折痕,“也算一种新生,毕竟过往被重置了。”
又翻了几页手记,多丽丝的计划跃然纸上。
她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和巴伦西亚大教堂交易到了玛瑙圣杯,也建立起遍布迪特里市的势力,只等“柯默思”降临。
卡洛·贝内特是第一个投靠她的人,当初正是伍德集团将此人保释,借由这层关系,贝内特认识了多丽丝,成为她的手下。
约尔拿·卡德纳斯则在伍德集团的股东聚会上遇到的多丽丝,事后成为她的附庸。
多丽丝仅有圣杯仪式不完善的记载,借着两人的关系,她用一些无证流民做着仪式的实验,并记录每次的结果,终于在2037年的十月份完善了每一步。
【圣徒的仪式】
我需要在12名门徒的见证中饮下圣杯之血。
所有门徒必须是女性,不然新生之人将显现出男性的特征……我可不愿意。
她们必须是纯洁无瑕的处女,否则她们的邪念将影响到仪式中的圣徒,使其陷入疯狂,增加失败的概率。
但这种人没那么好找,甚至几乎不存在于现代社会。
我决定人为创造。
脂肪、灵魂、鲜血……破碎的人体被重组成了从未有过一丝邪恶想法的存在,一共12人。
接下来,我需要进行为期七天的冥想,告别尘世的烦恼和忧伤,不带一丝后悔地坐在餐桌中央,等待圣杯的血液洗涤全身。
从此我将摆脱【熙雍】套上的沉重枷锁,获得完整纯净的新生。
最后,是提供圣杯鲜血的牺牲者。
由于我将饮下她的生命,此人的上限决定了我将来的神秘原型,她不可是已觉醒的神秘者,而是仍处于种子阶段的普通人。
这名祭品非常难找。
接下来的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我不希望成为“柯默思”世界最底层的垃圾,那样的话,我还不如直接去死。
有人提供了线索,指向一个古老、隐秘、又在近代莫名毁灭的家族……
大神秘学家瓦西里卡·塞萨尔·休斯公爵?
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因为近百年内,休斯家族的血脉总因各式各样奇怪的理由死于非命,而公爵本人也老死在了两年前。
我难得向【熙雍】发起了调查请求,却只得到“那个家族并非古代王朝的继承人”这种模棱两可的消息。
我只得自行探索,终于查到休斯家族和赫赫有名的【黑都】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属于其麾下的“血族”阵营……
他们的毁灭是因为魔党和密党之争吗?
那个人告诉我,她知道公爵最后一条直系血脉身在何方,条件是让我向她提供12具不受损害的魔像,并利用“灵魂激昂”的迦南魔法,在圣安尼洛夫基金会掀起一场混乱。
这并不难,该死的臭小鬼让我不爽很久了!
天啊,她居然是他的母亲……
我很想坐下来,和他一起喝点咖啡,让他拍拍头,但这待在家族又有什么区别?我注定像伊奥斯特一样点燃黑夜,烧穿长空;成为自由的野火,永远翱翔的不死鸟!
圣杯啊,请赐予我迈向星辰大海的身躯吧!
直到死为止,我都不会成为任何其他人,我只会属于我自己。
“咚——咚——咚——!”
远的市政厅敲响五点的时钟,回荡于迪特里市的码头。
刹车的嘎吱声传来,有人打开货仓的大门。
读完手记的林安深吸一口气,平复纷乱的情绪,赶紧进入放空模式。
果不其然,是多丽丝准时赶到了。
她的身边不仅带着三名神秘者和十几名随从,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光点。
爱得莉娅·休斯!
林安瞳孔缩小,多丽丝仪式的祭品,赫然是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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