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别来无恙。” 天渊周身环着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他借来了血阳吞环上的力量,气机拔升到了他过往从未抵达的境界。在他的身后,血阳吞环闪烁不定,仿佛沸腾躁怒的江水,一道道垂落的气焰摇晃不已。凤池月瞥了眼天渊,抬手就照着他的面门落下一剑。天渊冷笑,轻轻松松地拿了一道法诀,将凤池月的攻势接下。他先前虽未入占据,可力量一直在积蓄中,接住了凤池月的攻势的同时也一抬手,打出了一记烈芒。那积蓄的力量陡然间爆发,整个界域剧烈摇晃中,无数光芒在爆闪。天渊的周身是极致的明亮,慢慢地,那些光焰开始消退,他朝着前方一看,凤池月正完好无损地站在了那里。在凤凰法相笼罩下,任何攻袭都无法向着前方逼近。天渊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但是很快的,他神色又恢复如常,这毕竟才开始。血阳吞环是清鸿道人祭炼的,严格意义上他才算是宝主,可为了提升血阳吞环的威能,清鸿道人连自身都献祭了出去,自然所有权柄就落到了天渊的身上。作为唯一的宝主,他与血阳吞环的联系比其他道人紧密,他是有办法调来血阳中更多力量的。至于前线战斗的星君会因为他的举措如何,这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天渊再度催动法力,他隐约觉得法力更上一层楼了,先前那样声势浩大的攻袭他还可以进行几次。天渊没有再犹豫,他不知道明见素会什么时候出现,只得拿最强悍的力量去镇压凤池月。他的眼神冷厉如刀。而凤池月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任由漫天的业火堕落,烧尽一切。天渊意念一转,将丝毫不逊于先前攻击的强盛力量落下,宛如江河狂澜向着凤池月所在之地轰然宣泄而去。凤池月眼神闪了闪,她根本没有必要硬吃这一记攻击。她的眼眸逐渐变成了神圣而又纯粹的金色,祭出了一个腾挪的神通。这是一种涅后才有的玄异,只不过她很少使用。神通一转,天渊所有的攻袭都落了空。并不是说这些攻袭消失了,而是尽数被转挪到了别的地方。至于那个地方,自然就是凤池月涅的天河之渊了。天河之渊位于地下,条条支脉贯通整个仙界,元分离化作清浊二气,大多流向了洞天福地,而整个仙界最大的洞天福地,自然是昆仑山天宫。天渊的这次攻击在抵达天河之渊时顿时沿着清气蔓延的路径冲去,片刻后,一阵惊天动地的爆响传来,却是整座昆仑山轰然碎裂,化作了废墟坍塌。这巨大的动静引得无数人朝那边望去,只见血阳吞环悬在半空,那矗立千万载的仙宫宝阙早已经消失在滚滚的烟尘里,连断壁残垣都找寻不到。天渊面上顿时一黑。凤池月悠然道:“原来天庭跟朱雀他们的老巢一样,是同一个废物督造的吗?莫名其妙就倒塌了呢。”天庭外自有重重护山大阵,要想从外攻破并不容易,天渊不知道凤池月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知道昆仑山紫极宫崩塌后,所谓天帝的权威尽数落到了尘埃里,就算是日后继续执拿权柄,他也只能成为一个笑料。心中对凤池月的恨意攀升到了顶点,天渊一声长啸,攻势比前些时候越发聚合凝练。可这次凤池月并没有继续使用那腾挪的神通。因为在她动手前,一道剑意横空而来。剑光闪烁间,带出了一条浩浩荡荡的剑气长河,前方的阻碍不管是风、云还是旁人的法力攻势,顿时如融雪般消失。在杀破天渊的攻袭时,剑意并没有止息,继续朝着天渊的身上落。在看到剑芒的一瞬间,天渊只觉得心神有刹那的凌乱,身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空隙。剑芒就照着空隙传来,他身躯陡然一僵,紧接着无数碎裂的金芒从身上坠落,却是一件宝衣替他挡下了这一剑。天渊霎时间回神,将法诀一引,催开一道道光芒守御自身。剑芒还没有从他的周边撤去,而是倏然间化作了七道,一阵狂斩。只不过先前的撞击,到底是削弱了剑上的力量,难以往前推动一步。“明见素!”天渊恨声道,眼神仿佛淬了毒。从那道灿烂剑光长河中走出的明见素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天渊,只是到了凤池月的身侧,垂眸凝视着她,见她没有任何的损伤,才松了一口气。“师姐你是没看见,昆仑山山头爆炸的场景。”凤池月笑吟吟地看着明见素说。明见素莞尔一笑,道:“没事,再炸一次就好。”凤池月点头,笑着说:“师姐,你去吧,天渊由我来对付。”明见素一颔首,目光便放在了那血阳吞环上。前身以无尽剑匣为本命之器,至于剑器本身用一柄丢一柄,并未跟剑匣浑然一体。而且她在凡间历劫时,遇见了不败,不败虽然喜欢无尽剑匣,可跟剑匣的关系很远。此番祭炼是为了让剑匣与剑器更好地达到“混一”的效果。剑匣、剑器浑然一体,聚时为“一”。在祭炼的过程中,她也领悟到了新的天道剑式一剑无尽!明见素一抬手,七道剑芒旋即飞了回来,倏然聚合为一体。她注视着半空中的血阳吞环,传言此器无极限,能吞化一切存在,那就看看它是否能承受得住无尽的剑气!明见素身形一动,朝着那血阳吞环飞掠。天渊见她动作,心中悚然,正待追逐,凤池月的攻击已经落了下来。天渊面上冷笑:“这法器能吞下一切攻击,你真以为自己能有摧毁一切的本事?”“为什么没呢?”凤池月反问道,对上天渊充斥着怒火的脸,她又笑道,“你自己是个无能的废物,不会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吧?”被凤池月牵制住的天渊无余力去干扰明见素,倒是司吏星君等从昆仑山废墟中飞出来的,欲要上前阻一阻。但是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了。明见素将天道行令一祭,立马就剑风横扫,天地归元,万物尽化尘埃!明见素距离血阳吞环还有一里地的时候止步。罡风卷动她的袖袍,衣摆上的仙鹤展翅,飘然绝尘。化合为一的剑器仍旧是“不败”的模样,两支天地自成的黑白枝条宛如阴阳相合,紧紧纠缠在了一起。剑上流光是那纯净的蓝。在剑芒祭出的刹那,一道道剑意仿佛奔流的瀑布般泄去,在半空中渐渐地汇聚成了浩瀚的长河。天地间的赤芒被那明净如苍穹般的蓝替代,可那并不是天穹自身的色彩,而是不尽的剑意!剑意所到之处,留下来的运转的痕迹不消,紧接着又吐出了新的剑流。浩大煊赫,似是无数飞星闪烁。被这般胜景惊动的人只看上一眼,便立马将神识敛了回来,省得被那剑意光华刺伤。在奔涌的灵机撞上血阳吞环的瞬间,血阳吞环的气机在攀升。那些与血阳相连的星君也感知到了自身能借来的法力在增多。一时间,场中的羽族仙人、狐仙、真龙感到压力倍增。一羽同渡化作一只轻羽覆在壁垒上方,正在那股激荡的力量下左右摇动,像是下一刻就撑不住要裂开了。却尘衣、长怀她们看得心惊肉跳的。十二元辰大阵中,天母法相身上清透明澈的流光渐渐变得暗淡了,仿佛无力支撑这座大阵。可倏然间,天母又将气机往上一催,十二月轮后方,缓缓地腾生起十道日轮来。天母的本相一步迈出落入了阵中,十二道法相虚影朝着她的身上迈去,瞬间便没了踪影。可十二元辰阵未曾坏去,反倒是灿灿的光芒闪出,描摹出一幅日月同天的胜景。日月轮转不休,顿时稳住了局势!天渊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可转念一想,明见素攻袭那血阳吞环,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献祭,他才舒坦了几分。然而异变顷刻间生出,血阳吞环剧烈地震颤了起来,仿佛承受不住那无穷无尽的剑气了。它垂下的焰气形成了一道屏障。可那里阻得住剑势?顷刻间,一道剑芒已经从光焰中穿了过去,而余下的剑气也紧跟着向前激射。在血阳吞环吞化一切时,它的“实在”是不会显露出来的。但是吞化到了极限,法器也露出了“本相”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其实远不如那惊雷宏大,可它仿佛变成了天地间唯一一道声音了。天渊的心中警铃大作,在血阳吞环轰得一声散开时,他已经将法诀一催,向着建木的方向遁逃。而在战场中的星君,并不是谁都有天渊这种敏锐的。血阳吞环在“一剑无尽”下彻底被打碎,那股力量失去了承载之器,顿时一空。这就使得天庭那方星君借来的法力消失,他们的气机一瞬间落了下来,原以为可以抵御攻势的护身光芒瞬间薄得像是一张纸。在这一息间,十多道身影血肉爆散。明见素将无尽剑匣一催,向着天渊逃跑的方向追去。她自己则是身一折,走向了凤池月。凤池月伸手抱着她,问:“师姐,现在开心了么?”明见素道:“还没结束呢。”剑心通明剑如眼,她看到天渊遁往建木方向了,是想要卸去自身天帝权柄自愿前往天外天避祸么?凛冽的剑芒削去了天渊身上的层层宝光。明见素与凤池月朝着狼狈逃窜的天渊追去,攻势如狂风骤雨倾泻,可始终给他留下了一口气。在意识到血阳吞环无用后,天渊第一个念头就是遁往天外天,下境不成就上境,他放不下天帝的权势,可相较起来,还是性命最为重要。在损耗了数件护身法器后,他终于抵达了建木下。他迫不及待地往建木攀爬,看着落在后头的明见素、凤池月二人,想要大笑。倏然间,明见素将剑一横,作势要斩断建木。天渊瞳孔骤然一缩,心神惊惧到了极点。可铿然响动后,高大的建木分毫未动。天渊一口气卸下,终于放肆地笑了出来。他败了又怎么样?明见素她们能将他怎么样?可就在天渊攀爬建木想要遁入天外天的时候,他嗅到了淡淡的荷香。眼前闪过了数朵莲花,他蓦地感知到一股重压落在身上,被那股法力一推,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蓦地自上往下跌落。从建木上摔下的天渊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坑。没等他爬起来,便是数道剑光将他手足都钉在了地面上。凤池月朝着天渊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说:“怎么?天外天也不肯回收垃圾吗?”第74章 正文完远离一切登上天外天继续逍遥的狂喜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瞬, 神情便被不可控制的惊恐和痛苦扭曲了,那些神色凝固在了脸上,看着狰狞而可怖。浓郁的恐惧滚荡而来, 天渊想要催动法力反抗,可四肢都被钉死在了坑洞里,丝毫动弹不得。“我、我是天命之身,你、你”天渊语无伦次地开口,他太害怕 、太恐惧了, 想要找寻一条生路。他不到天外天可以,不当天帝也可以,就算做个往日里看不上眼的逍遥散仙都可以。明见素低头看着天渊, 眼神中满是嘲弄,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渊,也会有落入尘埃的这一天。别说是他现在身上天命溃散, 就算他仍旧是天命之身,她也要杀了她。若是天命来阻, 那就拆了那不合她心意的“天”!钉在了天渊身上的数道剑芒倏然间化作了万千星芒。天渊感知到四肢间的桎梏散去,心中暗喜, 可才催动那所剩无几的法力,整个人又被一股巨力掼入了洞中。万千闪烁的星芒受到明见素心意的指引,霎时间朝着天渊的身上斩去。在那茫茫的宛如辉煌星河的剑意里,一点点血光尚未浮现, 就被璀璨的亮芒掩住。明见素冷冰冰地开口的:“你合该受万剑加身之苦。”凤池月没再看地上的天渊, 她转身凝视着明见素,说:“后头的事情就跟我们无关了吧?”明见素转眸, 脸上的冰霜雪寒顷刻间化作潺潺的水流,那盛着似水柔情的目光落在了凤池月的身上, 她轻声道:“不用管。”天羽司是羽族的职责,天庭秩序的重建是天母的使命,跟她们两个闲人有什么关系?她吐出了一口浊气,那积蓄了千年的怒意总算是酣畅淋漓地宣泄了出来。凤池月又说:“不过我们还得先往天外天走一趟。”那些星君陨落后,身上法器也轰然破碎了,不过他们在天外天的道场还在呢,恐怕藏着不少好东西吧?这是该给他们的补偿,就算是天母知道了也不会怪他们的。明见素哪会不知道凤池月在想什么?一点头道:“应该的。”在登上天外天之前,她将天渊的元灵抽出来搅得粉碎,再无转世的可能。她不知道天母那边准备怎么样处置天渊,她自己的仇自己报了,省得天母在仙人或者初意的恳求下陷入“权衡”中。除了魂飞魄散以外,她可不接受其他的结果。一道流光自无尽剑匣中掠出。明见素抬手抚了抚剑身,嘱咐道:“不败,将首级送到涂山流苏那儿去。”至于躯体,早已经变成了一堆碎末。不败剑身颤动,将洞中的首级一抄,霎时间化作流光向着魔界中飞去。在明见素、凤池月重登天外天的时候,天母以及羽族一众已经将壁垒推到了原先的昆仑山处了。天外天以及天庭的星君还没有尽数败亡,有的没那么依赖血阳吞环,时时刻刻警惕着,免得自己被血阳吞环吞化了,这使得血阳吞环爆裂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那股力量被抽尽后失去反抗能力。但天渊凶多吉少,他们如今也只是负隅顽抗。“他们想投降。”却尘衣眉头微微蹙起,那向来和善的眼神中浮动着几分凶光。要是天羽司跟天母的意见出现了分歧,她还是会依照天羽司的准则做事的。败了将头颅往下一垂,就想免去之前的罪责?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些星君想得倒是挺美的。天母神色平静,话语却是寒峻的、没有半点温情:“一个不留。”却尘衣这才扬眉笑了起来,说了声:“省得仙君和司主她们动手了。”-仙魔战场里,涂山流苏收到了不败送来的天渊首级。大仇得报后,就算是看那些混账不成器的魔族,涂山流苏也顺眼了很多。她不假思索地吩咐魔将把天渊的首级悬在大旗上,在阵前祭出。那些仙人们对天命的感知可没有那么敏锐,始终处于一种惶恐和躁动不安中。在看到天渊首级的刹那,他们瞳孔骤然一缩,真正意识到了时局的变动。“你不去让那位入土为安吗?”明玉衡看着那颗灰败的首级,好奇地朝着初意问。初意眉头皱起,魔族这一举动像是在示威,不用想就知道魔族军中一定陷入了狂欢。可她没有将天渊首级抢回来的打算,她嘟囔了一声:“都死了还‘安’什么,就退了下去,没再看魔族那边。”天庭那边的战斗结束了,可魔族这边还没跟他们定下新的盟约,她暂时走不到。回到了屋中,摸出了混沌镜,将神意投了进去,可许多地方都是空白的。初意一把抓住了混沌镜甩了甩,心中的烦躁上涌。这天机上的遮蔽怎么还没有散去?混沌镜什么时候能够恢复通讯?天庭风波平了,东海那边怎么样?有人伤亡吗?初意是在几天后,才接到了来自天庭的法旨,果然,她母亲要她跟涂山流苏谈“盟约”的事情。天庭这边的条件也是简单,双方止兵戈,依旧是以岁河为界,以清浊相分。涂山流苏对打下天庭没什么执念,她大仇得报后,整只狐狸都变得懒洋洋的。止兵戈这样的事,她没有道理不同意。不过她也提了个要求,让魔族也加入天网混沌镜中,不禁双方往来。在先任、先先任魔尊的主导下,仙魔之间可是划开了一道很深的沟壑。可除了长相不一样、修炼功法不一样,涂山流苏想不明白有什么大区别。仙界那边乱七八糟,魔族更是落后。她的混沌镜是当初从青丘带出来的,每次使用的时候还得偷偷的,省得暴露出身份。她倒是想让那些憨魔打造出混沌镜来,可事实证明,那群魔是没法指望的。初意的话还算是委婉:“魔族那处恐怕会起骚乱吧?”涂山流苏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似笑非笑道:“昔日冥迹的拥趸一个不存了,魔族中的好战分子在仙魔双方的摩擦中,帝女以为还能剩下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