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浔拎着外卖袋子等电梯。
手机震了两下,他划拉出消息列表,熟练地忽略了林方加没营养的废话,点开任清华的头像。
[任清华:十七了哥哥,今年也祝你早日暴富!商量个事,新的一岁能把我备注改改吗,别再连名带姓了,显得咱俩不熟[生日蛋糕][生日蛋糕]]
电梯门开了,安浔单手打字,走进去摁了个18。
输入框里“谢谢,不行”发出去后,他半靠在扶手栏杆上,提起格外沉重的外卖袋子看了看单子。
一长串冗长的菜名,黑体加粗的“顾客需要1副餐具”。
末尾的实付款是961。
安浔眼前闪过昨晚他妈往巴掌大的蛋糕胚上插蜡烛的样子。
歪歪斜斜一个“7”,文静雅说“1”比较抢手卖没了,脑补成两位数不影响。
安浔委婉提醒他妈可以干脆不买,文静雅说那不行,仪式感还是得有。
那块特价八块八的边角料,最后进了热爱甜食的亲妈的肚子。
“叮”。
安浔习惯性确认门牌号,看了一圈发现没必要。
这一层就只有一户。
门口的快递快要把这隔间给淹了,大大小小拆了的、没拆的纸箱子堆成小山,安浔皱着眉小心地左右躲闪,保证自己不踩到任何一个。
他抬手敲门。
半天没人应。
安浔只好又敲,这次更用力了一点。
隔着门隐约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别敲了”,几秒后门被倏地打开。
开门的人拿着手机,外放的听筒里传来含着劝诫的声音:“不论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你就跟爸先道个歉……”
听电话这人脸色比过期了的鲱鱼罐头还臭,低沉不带脏字的呛声,火星子藏不住:“我没错,道什么歉。”
安浔无意探听别人的私事,他表情不变地将袋子递出去,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很少有人漂染这么浅的蓝色,难驾驭。走大街上顶着头蓝毛,回头率绝对百分之二百。
这人叼着烟,乱糟糟的蓝发把眼睛遮了大半,鼻梁挺得令人印象深刻。
烟味飘到安浔这来,不是那种刺鼻劣质的烟味,不呛人,很淡,不难闻。
“挂了。”对方掐掉电话盯了他一眼,隔着头发帘子都能察觉到心情糟糕透顶。
他探出身接过外卖袋子,工字背心领口下隐约露出一小截纹身。
安浔当没看见一样,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一声简短但清晰的“谢谢”。
他脚步一顿,有点意外地扭头跟这位客户对了一眼。
大概是头发扎眼睛不舒服,对方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露出整张脸来。
果然颓废和邋遢的定义,主要取决于长得好看还是难看。
安浔摇摇头示意没事。
他绕着快递箱子回去摁电梯,又听见一句:“不好意思啊,刚搬来东西有点儿多。”
挂了电话以后语气明显没那么冲了。
安浔背对着他摆摆手,心道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刻板印象要不得。
上一单写字楼那位西装笔挺的精英拿了外卖就走,跟没看见他一样。这位看着不是个省油的灯,倒是挺有礼貌。
安浔送了一天外卖,微信步数稳居第一,晚上十一点多才摸着黑回家。
这片区治安一般,公共设施落后,地理位置不行导致拆迁总也轮不到。老房子里住的绝大多数都是老年人,还有一部分是像安浔家这样租房子住的,图个便宜。
楼道里的灯从安浔搬过来就是坏的,这小区是以前建材局的旧宿舍,后来建材局没了,连个管理的物业都没有,小广告贴得到处都是,墙上黑乎乎全是不知道被谁踢的鞋印子。
安浔吭哧吭哧爬了五楼,摸索着怼钥匙孔。
没等他对准,急匆匆的脚步声隔着门越来越近,文静雅先一步给他开了门。
“回来了儿子,吃饭。”
“嗯。”安浔把小黄头盔递给他妈,换上拖鞋先拐进卫生间洗手,“妈你不会又饿着肚子等我呢吧?”
“没。”厨房里传来拧炉灶的声音,“我到家先吃了块面包,不饿。”
安浔听完皱眉张了张口想说他还年轻,文静雅胃不好别老等他一起吃,又觉得已经说过太多次了,根本没用,索性闭嘴。
他接了捧水在脑门拍了两下,用力抹了一把脸,那种濒临中暑的头昏脑涨减轻了些。
镜子上有被水溅到的痕迹,安浔和文静雅都没时间经常擦,久而久之水痕层层叠叠,变成了污迹,降低了镜子的能见度。
他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想起今天去过的浦臣公寓。
临城最贵的公寓,名副其实。电梯间都金碧辉煌,扶手栏杆上刻着精致的浮雕,四面特殊材质的金色镜面擦得光可鉴人,远比眼前真正的镜子来得清晰。
安浔不再多想,换下被汗浸透了的T恤。
饭菜的香气很快溢满房间。
文静雅把凉了的菜翻炒了一下,韭菜炒鸡蛋,黄瓜炒腐竹。
安浔从桌子底下拖了小马扎出来坐下,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米饭,咬着筷子叹气:“妈,我真吃不了这么多,你放过我。”
头顶的白炽灯亮的很,光照下文静雅秀气的眉轻挑,语气轻柔,言辞□□不容反驳:“必须吃完,没得商量。你看看你瘦的跟个火柴棍一样,真人少上赶着碰瓷二维动画。”
“我代谢快。”抗议无效,安浔老老实实扒饭,含含糊糊嘟囔:“……谁碰瓷谁,哪有我这么好看的火柴棍。”
“是是是,也不看看继承了谁的优秀基因。”文静雅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完全不心虚,“想当年你妈我上学的时候——”
安浔鼓着脸跟她异口同声:“想追我的人从临城排到了巴黎。”
文静雅没忍住笑了:“知道就好。”
安浔心说,这辈子是忘不了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得听过一百遍了,做着梦都能倒背如流。
文静雅倒是没吹牛,她人好看,气质也好,能把二十八块网购的裙子穿出多数人买不起的味道。五官秀美,为人却强势说一不二,今年刚满四十在单位评上个处级小领导,眼睛一眯气势特唬人。
儿子像妈,安浔天生冷白皮,兼职外送风里来雨里去小半年,照样白的反光,把多晒半小时能黑两个度的任清华羡慕得牙都咬碎了。
硬逼着自己把最后一粒米扒拉进嘴里,安浔揉了揉撑得难受的胃,把他妈的碗筷跟自己的摞到一起,去厨房刷碗。
他刷到一半扭头,果然看见他妈不声不响地站在他背后,靠着门框默默看他。
安浔把干净碗倒扣到架子上空水:“都快十二点了,妈你还不去睡觉搁这干嘛呢?”
文静雅抱着胳膊,闷不吭声半晌撇开头:“明天你开学第一天,食堂饭卡里还有钱吗?”
“有,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自己赚的自己都留点儿吗,在学校吃的比在家好,瞎操心。”
“……胡说,食堂的菜哪有你妈妈我做的好吃。”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文静雅不放心地问了饭卡又问交通费,问了班费又问书本费,除了考试和学习相关的都问了个遍,确认安浔没问题,才总算回了房间。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安浔熟练地把折叠沙发展开,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枕头随手一扔,去卫生间洗漱。
吹完头发,他举着手机边看边刷牙,点开外送平台的app查看今天一共送了多少单。
大体上跟他预计的差不多,唯一令他有点吃惊的是,今天有人给他打赏了。
而且是一笔“巨款”。
打赏骑手的人总体不多,偶尔有个两块三块的额外收入,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夸张的。
安浔确认了好几遍,才相信不是眼花。
……一百。有位财神给他打赏了一百。
安浔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少有的强烈想知道是谁付的,就点开看了一眼。
那个送餐地址没有第二个人,他心道果然。
这事儿也就浦臣公寓那个蓝头发的干得出来,符合他给安浔的第一印象。
以安浔的人生经验来看,很难想象会有人无缘无故给人这么多钱,毕竟他只是送了个餐。
他试图给对方的行为找到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估摸着是电话让外卖员听到了尴尬,也算是封口费。
大概有钱人格外重视脸面吧。也可能,单纯是个好人。
……还有这么做好人的?
安浔抿唇,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发了会儿呆,摇摇头把“好人”这两个字从脑袋里扔出去。
因为这意料之外的一百块,安浔睡觉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这一晚安浔没有做梦。
不失眠的时候,四个多小时等于一眨眼。
房子就一室一厅,安浔睡在通往大门的必经之路上,文静雅动作哪怕再轻,到底也是人不是猫,总归要出点动静。
大清早安浔迷迷糊糊听见关门的声音,思维苏醒了,眼还睁不开。
他闭着眼睛摸到放在地板上的手机,抓起来看了眼时间。
再眯会儿呗……嗯?
草。
一个暑假过去,闹钟忘调了。
安浔猛地坐起身,低咒一声冲进卫生间洗漱。
他叼着牙刷匆匆抓下背心套上校服,对着镜子胡乱压了压头发,漱了漱口就拎着书包往外冲。
六点左右那班105他要是赶不上,就废了。
他百米冲刺,快得要飞起来,将将在公交车起步前追上了。
第一班车,临近始发站,公交车上没什么人。
安浔在后排坐下,抱着书包打盹。
他不敢真睡着,时不时睁开眼确认到哪儿了,前车之鉴告诉他坐过站更麻烦。
舒坦地坐了二十来分钟,安浔换乘人满为患的62路,像条灵活的沙丁鱼一样挤到后门,牢牢抓住扶手不动了。
这辆车上,同样穿着二中校服的同学不少。
他挤过来这一路,前半车厢就有好几个。
空气中充满二氧化碳的味道,临城在飞速发展的城市建设中明显落后一步,公共设施尚未全部换新,三十度的高温非K路没空调,整个车厢像个不透气的闷罐,安浔有点上不来气。
想让自己舒服点是人的本能,安浔往右侧的栏杆靠了靠,想把后座第一排的窗户开大点。
他这一伸手,原本低着头背单词的同学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巧了,一个班的。
两人一组做过几次值日。
安浔简单解释:“我开个窗。”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介意吧?”
戴黑框眼镜的陈友白声如蚊蝇,小声说了几个字,安浔一个字都没听清。
风吹进来了,空气顿时清新不少。缺陷是风往后吹,吹不到安浔这来,背单词的同学手里的本子被吹得乱七八糟,呼啦作响。
安浔有点尴尬,一共也没剩几站了,忍忍得了。
他指指:“要不关了。”
陈友白欲言又止,超级小声地回应了一句。安浔压根听不见,干脆往台子上踩高了一步,抓着栏杆弯腰凑近了点:“你说什么?”
陈友白憋了半晌,跟蚊子嗡嗡似的张口:“你校服穿反啦。”
安浔:“……”
他低头,夏季校服的扣子不见踪影,在背后抓了一下,摸到一排。
安浔神色保持镇定,点头云淡风轻:“谢了。”
陈友白腼腆一笑:“不客气。”
到站后,安浔像一阵风杀出公交。
这一站就叫“临城二中”,公交站牌附近各路公交上下来的同校学生占满了整条街,没有地方能给安浔避开视线的焦点。
校服反穿个子突出的安浔格外抢眼,无处可躲。
从他身旁经过的同学朝他的方向瞟了好几回,走出几步过后还不忘再回头补两眼,隐约能听到压低的讨论声。
“这是三班的安浔对吧?荣誉栏上贴着的那个?”
“原来学神也有睡懵了的时候……库库库终于找到了和我的相似之处。”
“怪可爱的。”扎着丸子头圆圆脸的女生狗狗祟祟地咬耳朵:“偷偷拍一张留念会被暗杀吗?”
同行的女生大着胆子扭过头,刚好跟安浔杀气腾腾的视线对上。
她猛地一缩脖子,拽着丸子头就快步往前走:“别回头,眼神如果能砍人,孩子已经轮回了。”
一世英名一朝散尽的安浔:“……”
安浔冷漠脸:没什么要紧,也不是很想活。
公共卫生间方圆两公里找不着一间。
校门口站着两个检查仪容仪表的同学,外加一个背着手来回踱步的教导主任。
看破红尘的安浔随便找了棵树挡挡,视死如归地完成了换装。
开学第一天就在大街上换衣服,蛮难忘的。
安浔寒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踏进教室,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趴在桌上埋头就睡。
跟他打招呼被无视的林方加做捧心受伤状,戳戳他前排的任清华:“一大早的谁又惹他了?”
任清华咬着吸管喝牛奶,把作业往桌上摞:“不知道,可能路过的猫没对他笑吧。”
林方加点头肯定,表示有道理:“那是猫不懂事了。安浔好,猫坏。”
“……”任清华扭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牛逼。”
林方加对一切赞美照单全收,他笑眯眯地“哎”了一声。“说起猫,”他摸摸下巴,“咱们学校的猫学长你早上见了没?我以为一个暑假过去小黑肯定要瘦了,没想到它现在胖若两猫。”
“真假,”任清华翻开语文课本,“保安大叔可能有点溺爱了。”
说话间的功夫教室里快坐满了,班主任来之前主动学习的不多,都在聊天,闹哄哄的。
冯荏走过来敲了敲林方加的桌子:“林狗还钱。”
林方加一脸懵,茫然反问:“什么钱?”
冯荏掏出本子,翻到某一页转过来给他看:“放假那天,你借了我六块五买炸鸡柳。”
林方加:“……”
在冯荏淡定但充满压迫性的眼神中,林方加老老实实地摸出手机给他转账:“我忘了,不是故意的。其实你假期的时候就可以给我发消息呀。”
“是可以。”冯荏确认收款,微微一笑,“但我不想。”
林方加:“…………”
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友好了!!
他朝着冯荏冷酷无情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用口型吐槽冯荏一如既往的抠门。
想让冯荏记住你一辈子,太简单了。
欠他五毛不还,二十年后再见,他也能一秒叫出你的名字,并通知你x年x月x日欠他五毛钱,速还。
预备铃响起的同时,惯常踩点到的秦莫莫一屁股在任清华旁边坐下来,把最后半个包子摁进嘴里,差点呛到。
任清华给同桌拍拍背顺气,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她,活像一位慈爱的同龄母亲怜爱自家傻闺女:“大尧还没来,急什么。”
“来了。”秦莫莫努力把包子咽下去,眼底贼亮,充斥着八卦的兴奋,“我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大尧在跟一个没见过的男的说话,听了一耳朵,八成是要进我们班。”
“啥意思,”任清华琢磨,“有转学生?”
秦莫莫两眼放光,贼兮兮的嘿嘿笑:“特别帅。”
任清华不信:“得了吧,陈奕迅和吴彦祖你觉得前面那个更帅。”
“帅又不是光看脸。”秦莫莫不高兴了:“你听不听我讲?”
“听听听。”任清华能屈能伸。“陈奕迅老婆请讲。”
秦莫莫正要展开说说,情报就失去价值了。
班主任踏着预备铃的尾巴来了。
昨天报道短暂见了一面的张尧端着茶杯子晃悠进来,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像按了静音键,几秒之内就跟被掐了脖子似的,只剩下掏课本的动静。
张尧语重心长,恨其不争:“刚拐进走廊就听到咱们班叽叽喳喳的,看看人家二班,老师没到都开始自习了,你们不是学给我看的知道吗?高考不是我替你们上!”
林方加掏掏耳朵,心道这才刚升高二,离高考还远着呢,急啥嘛。
张尧眼神凌厉,审视全班:“是不是以为才高二离高考还有很久?时间就是这么荒废的知道吗?”
“!”林方加心虚地低头躲避对视,心脏狂跳:卧槽难道我把我想的说出来了?
“你们这种想法的学生,我见过太多了。年年都有人不听劝,高考完了又后悔没早点努力。”张尧简单说了两句警醒类的鸡汤总结,抑扬顿挫的,“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改变命运的机会就这么两年了。”
这劈头盖脸一顿教育下来,本来还沉浸在暑假余韵里的同学们,算是彻底对开学这件事有了实感。
大尧真行,一个暑假没上班,口才不减。
“这学期咱们班来了个转学生,你们一会儿都热情点,新同学有需要的地方该帮就帮。”他朝门口招了招手:“进来吧。”
除了坐在教室门口那一排的同学早注意到门口有人,其他同学刚刚头都没抬,这才齐刷刷看过去。
任清华兴奋探头,定睛一看后忍不住对秦莫莫改观,心想同桌审美原来没毛病啊。
站一块儿比张尧高那么大一截,肩老宽,腿老长,头就一丁点,有股少见的英气。
这基因挺变态的,跟安浔有的一拼。
“嗨。”
转学生肉眼可见的社交牛逼症。
全班五十二双眼睛好奇地猛盯着他看,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
这位新同学从粉笔盒里挑了支白的,很干脆地在黑板上写了个名字。
字挺好看。撇是撇,捺是捺的。
’闫贺安’。
闫贺安潇洒地拿粉笔扔了个三分投回纸盒,笑得人畜无害的,特别自来熟:“咱们学校有小卖部吧?”
张尧眉头一跳,这怎么上来第一句话不问班级平均分排名,不问考试安排,问小卖部呢?
但新学生第一天来,问小卖部好像也不值当的批评,容易打击交流的积极主动性。
张尧忍了。
交友狂人林方加热情响应:“那必须的,基本的零食饮料冰激凌什么的都有。你刚来,我请你吃二中肉夹馍,这我们学校的招牌!”
“那怎么好意思。”闫贺安摇头,笑得特别谦虚低调,“我是首都来的,刚到临城几天什么都不太熟悉,很多地方需要大家帮忙。”
“既然肉夹馍是招牌,大课间我请大家吃吧。”
好家伙,刚来就请全班吃东西?
这不得热烈欢迎一下,好换取长期饭票啊!
班上的同学反应了一会儿,吹口哨的,鼓掌的,起哄的比什么都来劲。
至于闫贺安为什么在首都念了一年,大老远跑临城来,没几个人关心。
同学们空前热情地鼓掌欢迎,这一动起来,唯一没动的那个就有点显眼了。
张尧赶紧往下按了按:“嘘,都小点声,别影响别的班上自习。”
学生们的交际张尧不方便干涉,他眉头一皱,把还趴桌上觐见睡神的那个叫起来:“安浔,安浔!我站这儿你还睡呢?昨天开学报道你翘了还没找你谈话,下早自习来我办公室一趟。”
闫贺安顺着张尧的话头跟着看过去。
趴在最后一排的男生肩膀头动了动。盖在脸上挡光的胳膊伸直,脑袋还留恋地搁在课桌上,背先弓起来,跟晒太阳被吵醒的猫似的。
安浔睡眼惺忪地撑起身。
他按了按有点酸痛的颈椎,惯性地朝张尧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余光看见了黑板上的名字。
视线又从张尧自然地转移到他身边的人。
安浔困得迷糊,走神一样盯着闫贺安看了一会儿,慢慢疑惑地皱起眉。
起猛了。
出现幻觉了。
看来无缘无故打钱的蓝毛刺青哥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套上个校服还真挺像个正经学生的。
两人隔空对视,讲台上的闫贺安也不着痕迹地怔了怔。
画风差的再大,到底是同一张脸。
昨天刚见过,没道理认不出。
“……”
“…………?”
草了。
这世界,也太小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