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步入了寒冬,康熙最近却仍旧感觉烦躁。原因无他,保成气性越来越大了,偶尔还会给他一种错觉,保成是在故意捣乱……
康熙仔细一想,发现是从长生被送走开始的,正好保清也该回宫读书了,能有兄弟陪着,也许会好些。结果,保清都已经站在殿内了,保成还没人影子。
“没找到?”看着独自回来的顾问行,康熙皱着眉问道。
顾问行无声尬笑道:“殿下不在钟粹宫,马佳娘娘也不知道殿下去哪了。”
“我知道了。”康熙揉了揉眉心,他看着保清,温声道,“保清可见过额捏了。”
保清摇了摇头:“儿臣回宫先见来这了,还未曾见额捏。”
康熙道:“那你去瞧瞧你额捏吧,你额捏也很想念你。瞧完可以去御花园转一转,保成可能会躲在哪个角落玩。”
纳喇氏一见到保清就将人紧紧搂在了怀里:“在外头好不好?”
保清点了点头:“好,他们对我几乎百依百顺。”
纳喇氏当然知道,噶禄等人不敢对保清不敬,可就是忍不住这么问了出来。
纳喇氏又问皇上和他说了些什么,保清如实答了,顺带提了一嘴汗阿玛让顾公公找保成的事。
纳喇氏听后冷哼了一声:“你在宫外不知道,你这弟弟,自从会走会蹦以后,就没有哪一天不闹出一点事。马佳氏的孩子长生被送走以后,没人陪他了,就更是闹得鸡飞狗跳,那样子,哪像太子。可怜我的保清……”
和两年前的维护反驳不同,这一次保清只是默默听着。
两人又聊了许久,保清才收拾收拾去了御花园。
“阿哥,您看,这花可真好看。”
保清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别跟着我了。”
保清后头的太监连忙道:“这怎么行……”
保清打断了他的话:“这么多人,太子殿下岂不是早就听见动静跑了?”
众人这才退了下去,保清慢悠悠在石子路走着,半点没有找人的意思。
此刻风平浪静,可等走近,保清却听见旁边大树簌簌作响,他有些诧异,走了过去,哪知道刚刚走到树底,
“噗通——”
来不及反应,保清就被从树上掉下来的人砸了个正着。
保成也一惊,跑到对方跟前,问道:“你没事吧?”
全是褶皱的衣衫,因为被树梢勾住显得很是凌乱的头发,保清上下打量他后皱起了眉头:“你这太不像话了!”
保成也不生气,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你没事就好,你是哪家的?”
哪家的?他竟又把我忘了!
保清突然升起了怒意,也不回他,只是道:“你简直被宠坏了,完全担不起外头的夸耀。”
保成脸上笑意敛住了:“大胆!”
保清咬咬牙:“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保成眨了眨眼,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随后又惊又喜:“哥哥!”
说着,他就径直扑了过去。和保清眼神对上后,他先是一愣,随即抿了抿嘴,又再次站直了身体。
保清心里有点不自在,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原本噶禄嘱咐他,见到太子一定要行礼的,可因着刚才那一出,现在保清也没了行礼的心思。
两个人慢悠悠地往乾清宫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哥哥,保成有点别扭。
保清走着走着,感觉身后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远,这会都听不见了,他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正蹲在草丛里头,他皱了皱眉:“你在干什么?”
保成伸出一个拳头:“看!”
保清不明所以,可他伸过了头,保成的拳头张开,一只虫子往他这边爬时,保清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你——”
保成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哥哥,对不…”
“他们说的对,你就是个没额捏的野孩子!”
保成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等附近的宫女太监听见动静过来时,两个阿哥已经扭打成一团。
保清虚岁六岁,保成虚岁四岁,原本保清靠着力气,就能压制住保清,可保清打架的时候多少还顾忌着点,可保成却是不管不顾,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看着两人身上都乱糟糟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两位爷,两位主子,别打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
两人被拉开后,都有些不服气。
保成没有额捏的事情,保清原本还为弟弟惋惜过,只是这一年,所有人都在说保成坏话,他多多少少有被影响,刚才话说出口,其实就后悔了,可现在这么一打,反倒是让他觉得,这个弟弟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也没有再把他这个哥哥放心上了。
双方各回各宫,马佳氏一看见保成,都傻眼了:“你今天这是做什么去了?”平常就是乱,也没见搞成这样。
保成撇了撇嘴:“哥…不对,保清回宫了,我和他打了一架。”
马佳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了,她严肃道:“他是你哥哥,不可这般无礼,要叫他哥哥。”
保成低头摆弄衣服,并不吭声。
马佳氏继续道:“为什么和哥哥打架?”
保成还是装聋作哑。
马佳氏叹了口气:“我们保成乖,别让马佳额捏担心,告诉马佳额捏好不好?”
保成委屈道:“马佳额捏,他说,我是没有额捏的野孩子!”
马佳氏一愣,随即紧紧抱住了保成,随后和听琴道:“让其他人都出去。“
等门关上后,马佳氏轻声道:”胡说,马佳额捏,不就是你的额捏。”
保成紧紧搂住马佳氏:“汗阿玛给保成看过额捏的画像了,我躲在御花园假山洞玩的时候,听见小太监们说,保成额捏是因为保成才去世的。”
马佳氏咬了咬牙,这帮碎嘴的奴才!什么舌根子都敢嚼!
她拍了怕保成的后背:“女子生产一向就是鬼门关,不怪保成。”就是她,生了几个孩子了,生产时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说着,马佳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已经七个多月的肚子。
保成也揉了揉马佳氏的肚子:“马佳额捏这次生弟弟,会好好的吗?”
马佳氏点了点头,柔声道:“会的。”
等哄完保成,马佳氏在听琴的搀扶下在扶着腰在屋子里走了走:“两个阿哥打架,皇上必定是知道的,保成这一年淘气了些,皇上说不准会将错过怪到保成头上,这不成。“
听琴道:“那主儿准备怎么办?”
马佳氏道:”纳喇氏那边想必也会告状,听琴,你去一趟乾清宫,如果碰到纳喇氏的人,你就让他们先说,到你了,你只需说,太子爷听到说自己是野孩子,一时间情绪没控制住,对不住保清阿哥。”
听琴眼睛一亮:“是!”太子爷一直都养在他们钟粹宫,这一年小殿下跟小霸王似的,何曾这般委屈过。
听琴快到乾清宫时,看到延禧宫的人出来,笑着点了点头,等人过去,却又咬了咬牙,这小蹄子,跑得这么快!这次明明是他们阿哥欺负了我们太子爷,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康熙看见听琴也不意外,淡淡地道:“保成现在在做什么?”
听琴低声道:“殿下哭着睡过去了。”
康熙咬牙道:“他还好意思哭?先前和裕亲王的小格格打架,现在又和保清打架,像话吗?”
听琴道:“马佳小主哄了好一阵,殿下哭得很伤心。”
康熙手上奏折放了下来:“保成为何哭?”
听琴声音透着一股子委屈:“殿下听到说自己是没额捏的野孩子,一时……”
“砰——”
她话还没说完,康熙就怒地拍了桌子:“放肆!”
听琴顿时缩着身子,不吭声了。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安慰你们殿下。”
听琴听到这,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离开了。
等人一走,康熙就道:“之前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卫呢?!”
过了一阵,两个身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跪道:“皇上。”
康熙一双眼睛如鹰般盯住了他们:“太子被说野孩子,为何没有上报?”
两个暗卫一颤:“奴才们离得远,没能听见两位爷具体说了什么……”
康熙面色平静了下来:“去领四十个板子吧,这差事看样子你们也不适合,和你们后头的换换。”
看康熙揉眉心,顾问行递过去一盏茶:“皇上,马佳娘娘会好好宽慰太子爷的。”
康熙端起茶碗:“我知道,只是这两孩子之前玩的那般好,现在却搞成了这样。”
顾问行轻声道:“保清阿哥被养在宫外,和太子爷生分了也很正常,等过阵子,就好了。”
康熙点了点头:“野孩子…当时打架就他们两人吧。稚子年幼,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原本以为噶禄夫妇是老实的,没想到……”
噶禄此刻正被人恭维着,脸上笑开了花,一直到散值,身边的人都没少。
“诸位,诸位,我先回去了,改日,改日请客。”
等回到家,噶禄看向夫人:“宫里可曾赏赐下东西?”
噶禄夫人摇了摇头:“不曾,会不会皇上许久不见阿哥,生分了。”
噶禄摇了摇头:“不会,之前皇上时常唤我过去,询问阿哥近况,若不是保清阿哥,我又没有做出政绩,如何今年还升了一级。”
而且宫里的太子爷听说愈发胡闹,有他的衬托,保清阿哥该愈显得乖巧。更何况,年长的哥哥一进宫就给年幼的弟弟行礼示弱,怎么也会让皇上心生怜惜才对。
噶禄夫人:“咱们也不用担心,先吃吧。”
赏赐没等到,过了两日,噶禄却因为一件小事挨了一顿批。
噶禄心一紧,打探了许久,才得知保清阿哥一进宫,就和太子爷打起来了。
“怎么会打起来呢,皇上之前批我估计就为了这个。”
噶禄夫人不满道:“皇上也太偏心了些,保清阿哥可不像是主动会打弟弟的。”
保清并不知道其他人的议论,他最近在收拾东西,从纳喇氏的延禧宫搬进了兆祥所。
此时兆祥所里,除了保清,还有一位,名为安淑,是恭亲王常宁和庶福晋晋氏生下的长女,被抱养到了宫中,比保清还要大上一岁。
保清住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这位姐姐,对方待他很是客气,还送了不少吃的用的。
只是,保清并没有太多时间和她玩耍,因为康熙已经请了师傅到兆祥所给他教学了。
顺治在时,皇子读书其实也没定下个具体章程,康熙一琢磨,就先按照自己幼时读书的情况,照着稍微改一改。
他的生辰,宫里肯定都跟着忙活,放一天;
皇子生辰,怎么也得贺一贺,放一天;
元旦,大年初一,礼仪、往来不断,放一天;[1]
这三天都不可能闲下,康熙便又选了端阳、中秋两个节日作为假日。
这么一看,一年也有五天间隙了,康熙点点头,觉得可以了。
现如今,能用上这规矩的,只有保清一个。
虽然在宫外时,噶禄也会教保清学习,可一时间要学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内容,保清还是不太习惯,怎么都坐不住,最终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康熙。
康熙对上保清既是忐忑又是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底没送出口:“刚刚开始,一时不习惯倒也正常,这样吧,我允你先上十天休一天,过了生辰就又大了一岁,可必须按照之前定的规矩了。你是哥哥,该竖个榜样,也好让保成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