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耀先挺了挺上身，“夜鹰，你说的，就是我想的。可是，汇山码头守备森严，接近都无法接近，更没办法知道他们的伎俩。”

“我怀疑，日军正在为进攻上海做准备。”

陆风觉得，有些事，该说就要说了。

“何以见得？”郑耀先目光锐利起来，盯着陆风。

陆风扬了扬头，迎着郑耀先的目光，

“今天是7月16日，就在九天前的7月7日，日本陆军发动卢沟桥事变。日本海军与日本陆军一向互不服气，海军绝不会让陆军独享荣耀，一定会有更大的行动，盖过卢沟桥事变。

我断定日本海军正加强武装，很快就会向上海发动进攻。汇山码头中方雇员突然被抓，就是日军担心泄密的行动。”

前世的记忆，日本海军八月份进攻上海。

于是，陆风想了一个不算牵强的理由，说给郑耀先。

陆风的判断有根有据，郑耀先不得不信。

沉默片刻，开口：“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没有证据，上峰不会采信的。”

听郑耀的语气，陆风知道他已经认可了判断。

接着说道：“即便没有证据，防范于未然也是有必要的，总比仓惶应对的好。”

郑耀先微微点点头，

“夜鹰，你很有脑子，一定能派上大用场。其他的事，可以慢慢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赵简之接近余则成。

拿到余则成手中的证据，才能有的放矢。”

“六哥，我懂，我会想办法的。没事，我先回去。”

陆风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留了。

郑耀先摆了摆手。“夜鹰，有件事，我要跟你交代一下。给你开门的叫宫庶，是我的手下。我要不在，你可以去大洋车行找他。”

“六哥，我记着了。”陆风颔首道。

……

陆风一走，郑耀先拍了拍宫庶肩膀，“我现在要回三团，夜鹰要是有消息，会去找你。”

“六哥，这个时候，租界回市区的闸口都关闭了。不行，明天一早回去吧。”宫庶提醒郑耀先。

郑耀先边穿衬衫边说：“没关系，我可以从法租界绕着回去。”

“这么急？”

“是！”

说完，郑耀先推开后门，向左右看了看后进到小巷，

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保安三团，作战室。

郑耀先开车从公共租界去到法租界，又从法租界拐到上海市政区。

到保安三团驻地，已经过了午夜。

与其他人见江波不同，郑耀先走特别通道，由江波的副官——书记员曾墨怡直接带进作战室，不需要警卫汇报。

见是郑耀先，曾墨怡有些意外。

已经是午夜，按理说从公共租界是回不到市政区的。

当然，曾墨怡清楚，郑耀先这么晚来找团长，一定有要紧事。

于是，穿过营房，带着郑耀先来到作战室。

作战室里，江波一身戎装端坐在会议桌，看着各方汇总来的情报。

见郑耀先进屋，江波放下手中的钢笔，指了指会议桌前的椅子。“老六，坐。”

郑耀先“嗯”了一声，坐在江波身前，而曾墨怡冲着江波点点头，转身离开。

作战室里，只有江波和郑耀先两人。

“团长，夜鹰晚上见我，我们的人已经送进了巡捕房，正找机会接近余则成。”

“就这个？”江波仰起头，望向郑耀先。

郑耀先与江波相处一年，知道江波不喜欢拐弯抹角，接着说：“除了这件事，夜鹰说了他的判断，我觉得有必要向你汇报。”

“什么判断？”江波挺了挺上身问。

郑耀先上身向前探了探，把陆风刚刚说给他的，原原本本说给了江波。

江波听完，脸色微微一变，张开的手掌握成了拳头，

“日本海军和日本陆军不仅有矛盾，还愿意争功。

结合余则成被抓，夜鹰判断很有道理。

山雨欲来风满楼，日本海军真要动手了。”

说完，握紧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

见江波有些激动，郑耀先接着说：“团长，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什么事？”江波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语气也平缓下来。

郑耀先正了正上身，

“团长，日本人能在卢沟桥无端发起军事进攻占领北平。我们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率先发起进攻，把日本海军彻底赶出上海？

据我侦查，在公共租借的日本海军只有三千兵力。夺回码头，日本海军就失去了桥头堡，再想进攻上海，就困难了！”

听完郑耀先的想法，江波摇了摇头，“老六，五年前国民政府和日方签订了《淞沪停战及日本撤军协定》，国军在上海周围驻扎设防都不允许，别说向日本发起进攻了。

除非，拿到日本海军正展开进攻上海军事部署的证据，才能师出有名。

不然，只能授人以柄。”

江波一番话，郑耀先清楚了缘由，叹了口气，

“团长，八字桥不远处就是日本海军司令部，我们时刻有人监视，这么久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而真正可能有问题的汇山货运码头，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接近。

以前，还能寄希望卧底在客运码头的余则成有可能进到货运码头。

现在他被抓，其他人更没办法靠近了。就算日本海军在货运码头军事部署，也很难无法拿到证据。”

郑耀先说的是实情。

一年前，保安三团正式组建，江波担任保安三团团长。

组建同时，成立了保安三团情报组，郑耀先任组长，深入公共租界，搜集日军情报。

令江波没想到的是，

日本人就像提前得到了消息，对公共租界实施了严苛管理政策。

新进入并且长留公共租借人员，不仅要有保人担保，还要实名备案，报备工作和住址。

没有备案，一律逮捕。

除了外来人员管制外，与日本海军司令部、汇山码头有接触的地方，不再新聘用中国雇员。

进到重要部门卧底的路，也给堵死了。

要不是余则成提前半年到的上海，他也进不到汇山客运码头工作。

这样的管制，保安三团情报组情报搜集工作，举步维艰。

正是这个原因，余则成出事之后，只好唤醒已经沉睡三年的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