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七见晏子风不吭声了,便不在意地转回身,接着去解绑在树上的丝绸,并随口问道:
“你是哪家的仆从?可是在等你家老爷?怎的不在偏堂等着,来这里做什么?”
晏子风闻言心思一转,开口打探道:
“你是这清风楼里的人么?我可否向你打听个姑娘?”
凤七并不介意晏子风的不答反问,点点头豪气道:
“自然是可以的,这楼里的姑娘们我熟的很,就没有不认识的。”
晏子风心中一喜,忙问道:
“听闻清风楼的老鸨前两日,从京畿带回来一个姑娘...”
“你说的可是连翘?”
凤七想了想,回道,“这半月以来,楼里新来的姑娘只有连翘一人。”
想必就是她了。
晏子风点点头,“这姑娘如今如何了?”
“她是楼里的舞姬,现在已经开始挂牌接客了。”
凤七瞥晏子风一眼,“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帮你递信。”
听到“挂牌接客”几个字,晏子风面色有些黯然,他声音微颤接着问道:
“她、她身上可有胎记?”
凤七诧异地抬眸看着他,“有的,连翘手臂上有块灰色的火焰胎记。”
“你确定没有弄错么?”
晏子风急忙问道,“她身上可还有其他的胎记?”
凤七摇摇头,肯定道:“没有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身上只有这一块胎记。”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实在是她上次点太背,不仅被魏小公子命人从马车上丢下来,回来后还被妈妈惩罚伺候楼中所有姑娘们沐浴。
为这,玉筝她们一度把她当成笑柄,每日各种取笑她,害得她连练舞,都要偷偷躲到这偏僻处来练。
她如今只盼望着花魁大选赶紧到来,她也好让楼中这些惯会逢高踩低的人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听了凤七的话,晏子风紧绷的心瞬时一松。
母亲说长姐一出生,肩膀上就有一块淡红色的梅花胎记,这连翘胎记在手臂上,颜色也不对,肯定就不是了。
凤七见此,面露狐疑之色,忍不住问道:“你是连翘的什么人?”
眼前这男子长得人五人六的,莫不是个负心汉吧!
“姑娘不要误会,我同她并无关系,只是听人说起过她,故才出于好奇打听一番。”
知道了长姐并未在这清风楼中,晏子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看来,他寻姐之路还很漫长。
凤七打量了片刻对方恳切神色,姑且信了。
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身不由己的痛楚,真相如何又有什么重要,左右与她都无关系。
一阵风吹过,被凤七解下来的红色绸缎飘扬飞舞,正好飘落到晏子风眼前,被晏子风一把抓到了手里。
感受着手中如丝般润滑的绸带,晏子风深邃的眼眸中,闪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为防你想不开自尽,这绸锻我带走了。”
“啊?哎,你这人,快把绸带还给我啊!”
凤七追着晏子风跑了几步,再看到晏子风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之后,气得直跺脚。
她真是点太背了,好心告诉了这少年连翘的情况,这少年竟然将她的绸带抢走了。
那可是上好的丝绸缎带,是她为了滑落时显得飘逸,花了二两银特意买来的。
墨色笼罩了一切,树影婆娑透出潜伏的涌动,虫动蝉鸣仿若是情人之间的呢喃长叹,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凤七又往晏子风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不情不愿地转身回了清风楼。
***
翌日,天光大亮,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今日是皇后寿辰,无论是各名门世家,还是市井小户,均都喜气洋洋地在门前挂上了红绸。
四下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镇国侯带着两个儿子一早就进了宫。
等侯夫人张氏也出府进宫赴宴后,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镇国侯府的后角门,将婢女汀兰也接进了宫。
张氏进宫后,先与一众诰命夫人一同去了皇后的坤宁宫觐见。huaん
坤宁宫大殿阔朗,暗香浮动。
余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的玄底织金翟衣,发髻上戴着攒珠累丝金凤,凤嘴里衔着一颗圆润透亮的红宝石垂在额头上,光华璀璨,甚是华美。
见余皇后正含笑与几个诰命和宫妃们闲话家常,张氏同不远处的妹妹丽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定国公夫人。
果不其然,人群中的定国公夫人不知说到何处,突然便抹起了泪。
张氏起身凑过去,正听到在余皇后的温言询问下,定国公夫人将儿子魏小公子,被萧天陌打得至今下不来床的事情哭诉了一遍。
张氏垂眸暗暗得意,这魏小公子又哪里是真的下不来床?
不过是故意躺到今日,只为在皇后娘娘面前告萧天陌一状,出口恶气罢了。
对此,她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众人都知她是萧天陌的嫡母,她如若不出言维护一番,会被别人所诟病。
张氏想了想,适时开口道:
“皇后娘娘息怒,定国公夫人息怒,陌儿他年纪小不懂事,因着他生母早亡,我家侯爷出于疼惜对他处处迁就,才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子。
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的胆大包天,下这样的重手打伤了魏小公子,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还请定国公夫人饶他这次,都说儿女错,父母过,也怪我没有教导好他。”
一旁的丽妃接口道:
“是那萧天陌不服管教,姐姐不必自责,彦儿也年轻,却是知礼的很,可见还得看自个儿。”
定国公夫人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张氏和丽妃脸上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之色。
这两人的话说得可就有意思了。
张氏明面上是慈母之心,用心良苦替继子求情,实则还不是先撇清自己,顺便再往萧天陌身上泼盆脏水。
丽妃更是直接以张氏亲子萧君彦和继子萧天陌做对比,告诉众人萧天陌乖张跋扈,性子不好,直接坏了萧天陌的名声。
两人的话里处处含着软刀子,说是添油加醋都不为过。
果然余皇后越加不悦:
“京中子弟合该饱读诗书,明礼法、重情义,如此胡作非为,不将王法放在眼中,着实应该好好管教一番,否则当真无法无天了!
宴后本宫便禀了皇上,请皇上降罪责罚,以服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