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无关的戏剧性

与我无关的戏剧性

C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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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往前回想的话, 或许有些东西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埋了种子,以至于很多年后的今天,他不得不为着同一个人反复遭受情绪的磋磨——只是当初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意识, 现在同样和那会儿感触不同, 经历不同。

尚嘉租住的一室一厅其实很小。

徐见鹤半掀眼皮, 说完该说的就没了动静。他没动静, 却没有漏掉对面沙发上的人的动静:自己只是顺便一问, 尚嘉就钉子似的僵在了座位上,反反复复地抿唇,想说什么没能说出来, 抬头看他又低头, 看他又低头,反反复复……

“之后你还要回老宅那边吗?”

徐见鹤喝一口水,杯子没放,摩挲着另启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尚嘉耳廓红了, 指尖比刚刚更红, 轻声答他,“要的。”

她顿了顿,缓缓出了口气,声音稍微大了点儿,又往下继续,“我跟姜姨说好了。”

姜女士说的话, 无论在谁面前总是很有用的。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实。

“那就好。”

徐见鹤接了话。

他想了想, 看她终于肯看过来, 似笑非笑,悠悠地,“你刚回来那会儿,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打算再回去了。”

尚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她忽然闭了嘴。

徐见鹤眼神有点难以琢磨,但并不介意她说到一半没了声响,轻飘飘的回话,“当然是以为你懒得见我。”

他说完又笑了,放轻了语气抱怨,从容不迫,泰然得很,“还好不是。不然我要是想见人,还得上天入地想尽各种理由和办法。”

尚嘉不知道怎么答他,目光不经意瞥见入门处柜子上的伞。

“毕竟我可不像某人,随便找把伞就行。”

徐见鹤注意到她的目光,没跟过去,只是慢慢地说。

他毫不避讳地看她,眼睛很亮,眼角带笑,肤色好像比她刚回来那会儿吃饭时白了一些,仍然是好看的脸,衣架子的身形,头发稍微有些乱——大概是因为刚刚摘了帽子,刺棱棱地立着,整个人落在夏季午后的阳光里——生动极了。

尚嘉脑子里有些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和他对视片刻,终于开口。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诚实。

“……我没有懒得见你。”

“我知道。”

徐见鹤朝一侧一靠,手托住腮侧,歪头看她,笑容更深,立着的头发也跟着颤了颤。

他没答她,继续换话题发问,“现在是几点?”

“……三点半。”

尚嘉微微一愣,看了眼墙上的钟,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仍然老实答复。

“这么快,”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有点遗憾,目光一眨不眨,“那我今天就先走了,一会儿还有工作。”

尚嘉点头:“哦……”

徐见鹤等了将近有一分钟。

他心里对她会做出的反应其实相当有谱,但有谱和意图又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和想法也是两回事。他又看她的手指,眼睛,耳朵——滚烫的红色褪了,变回正常红润的白,人也恢复到了平时的不解风情。

徐见鹤垂了眼皮:“唉……”

他叹气,尚嘉终于动了动,看他时没说话,但眼神流露出疑惑。

“我以为我这么说,有人能留我一会儿呢。”

他有点哀怨,垂眼看向地板,瞥见她跟学生一样端端正正规矩坐着的姿势,语调里的笑意没藏住,“再不然,哪怕主动提出送送也挺好的。”

尚嘉又开始不知所措,但表面上神情没变——她总是这样,无论任何情况,总要先稳住自己流露的情绪再说。他十几岁的时候会被她这么糊弄过去,但时间往前走了,人也总得有些进步。

他没说谎,秘书发来消息是真,再依依不舍,想忙里偷闲,总不能高兴得连工作抛在脑后——徐见鹤有很多想做的,也自顾自早就做过了不少,他知道有人喜欢顶楼的视野,计划想换一处房子;她喜欢看书,书架他是早早买了放好了,各种装饰摆设也没落下,全都是他亲手从中古店淘回去的,但现在看她这里满满当当一阳台的情况,空间说不定根本够用,换顶天立地的款式或许还好点。其实换了房子,重新弄一间更大的书房更好,要两个人呆着也足够宽敞……不能忘记的是,她习惯自立,喜欢花自己的钱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所以全提前换成这些东西最好——这都需要他认真工作。

“不逗你了,”他说,还有空拿了张纸,把茶几上的水擦净,眼睛亮晶晶的,“我真走了。”

徐见鹤起身,心绪没有来的时候波澜起伏,已然有种风浪过后的安定。

尚嘉再生疏,也知道这会儿该做点什么,看他起身,就默默跟着站起来,乖乖跟到门口。

她总是这样,反省自己的速度比什么都快,修正做法也快。

徐见鹤很受用,但受用又有点奇怪的情绪——他知道她从来听话,让人省心,但以前可没这么听他的。像以前一样,有点梗着的、隐隐的脾气也没什么……

尚嘉:“路上小心。”

面对面时,她主动开口,又主动将他的棒球帽递给他。

徐见鹤说了谢了,帽子戴上压好,口罩挂平整,人却没走。

狭窄的柜子前,他的影子被拉长,混合着身上清爽的皂香,将她整个人拢住。

尚嘉抬头看他,他就和她对视,眼睛还是弯弯的,慢悠悠地出声,“……其实刚刚说的话不是假话。”

他微微躬身,眼睛弯弯,去拉她递完东西要落下的手——挺软,指腹微微有些茧,徐见鹤摩挲了一下,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翻涌,都化成动作——轻轻地、慢慢地举高,轻飘飘垂首,隔着黑色口罩,在她在指尖落下一个吻。

徐见鹤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正人君子。

“我是尽力了,”他低低地跟她交流,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和人对视,很有耐心,“你也要努力努力,早点习惯。”

话毕,他松开手,爽快地转身,关门走人。

……

当天晚上,尚嘉没能立刻入梦。

她一贯是属于看重身体健康的类型,毕竟人一旦生病,学习生活的各个方面的进程都会被暂时耽误,所以交换时哪怕因为论文压力真睡不着了,也会用上对应的药物,尽早使自己进入梦乡,养足精力,面对生活中各种可能的情况。

尚嘉睡不着,但也不想浪费时间,翻来覆去一阵,索性起身对着屏幕开了文档——结果是月明星稀,她枯坐半晌,论文里的一个字没写下,反而神差鬼使,点开了之前用师兄相机留存下来的典礼照片文档。

她当天是本着完成任务的态度认真拍了很多张——拍摄下来的、尚嘉认为可用的照片被全部导进文件夹,给导师去了一份邮件,又按照师兄给的邮箱地址,发了一份给院内办公室。剩下的一些多余的她没删,留到这会儿,才有东西看着发呆,出神。

照片里的徐见鹤握着话筒,似乎是看了眼镜头。

人自在地站在台上,大概很适应这样的场合,隔着人群,不经意地一眼,被相机永久地留存下来。

时至今日,当时的各种现场视频照片还偶尔会在各大网站上流传——有人说徐见鹤太会作秀,资本家的身份还想往学术靠,无非图的是钱,图一个装字;有人说前面评价的都是傻子,他明明比他爸还精明,不到三十就有打造个人身份品牌的觉悟,网民议论再多,是非争议,都是给他将来增光添彩的……众说纷纭,热闹非凡。

尚嘉却想的是高中时期他和他的朋友们组成的乐队。

他们自由自在,他勉勉强强,唱得也只是将就,但依旧从容不迫地展示着自己,大大方方,好像字典里从没有怯场的说法。

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秒,又展平,心情也跟着安定下来,回到文档,慢慢敲打一阵。

第二天一早,论文有所进展,尚嘉坐在晨光里,对着翻开的书页,人已经困倦得睁不开眼,但还记得点开微信聊天页面,试图打下三个字——字没打完,她动作停了,反了悔,发去一条语音。

……

徐见鹤一直有一定程度上的起床气——中学时期,他不觉得课业烦闷沉重,只觉得每天赶早自习太不人道,起来也得趁着早饭时间调整完毕,只不过现在年龄渐长,人总要比青少年时期更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情绪。

白天日程不变,司机家里孩子生病,临时请假,助理就自然而然担纲起司机的重任。他在后座,放松地闭目养神,偶尔翻两眼日程表,熟练地一心两用。

大清早的时间,车内很静。

路过红灯处,徐见云发来一条消息,很长一条,小作文一样的,看似唬人,实则总结一下,大概意思就是问他今天九号有没有什么计划,不要对谁谁谁的想法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对方没有过生日的想法,那也有八百种方法和办法,无论怎么样,女孩子总是吃用心这一套的……

尚嘉的消息跳了出来。

尚嘉:[语音]

他行云流水地点开,“早上好。”

耳机里,对方的声音沙哑,似乎还朦朦胧胧地带着睡意,不怎么清醒。有些傻里傻气。

徐见鹤又听了一次,随后摘了耳机,降低音量,又放了一遍。

红灯时间,助理回过头,只听到女声若隐若现,没听清楚内容——这正好是徐见鹤预计的效果。四目相对,他就轻轻巧巧,云淡风轻地解释。

“没什么,”他的态度颇从容,颇淡定,微微扬眉,“我女朋友跟我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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