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将那些单据交给夏曦羽,道:“你晚饭还没吃,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点?”
“不用了,我吃不下。”
夏曦羽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沙哑,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翻天的覆灭一般,将她整个人压得死死的。
沈意拧了一下眉,知道劝也没有用,只好换了一种方式,道:“阿姨还在里面抢救,她身边只有你了,医生还需要很多事情跟你沟通,你要是身子垮了,谁去照顾她呀。”
夏曦羽垂着的眸子,闪了闪,一直藏在眼中强装镇定的泪水,瞬间从她眼眶中涌了出来,所有紧绷的情绪,都在刺刻完全崩溃了一般,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沈意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出去随便给你买点吧,很快就回来。”
这一次,夏曦羽没有拒绝,只是红着眼,点了点头。
沈意不放心地看了夏曦羽一眼之后,从抢救室离开,而此时,医院大楼内,快速地闯进了另一道人影。
“看到沈意没有?”
他随手抓过一个路过的护士,问道。
那护士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她在抢救室那边。”
抢救室……
唐允原本就已经乱得不能思考的脑子,瞬间炸开了,想也不想便往抢救室那边过去。
沈意刚从抢救室拐出来,迎面便跟一坚实的身体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
她赶忙出声道歉,等到她看清眼前之人时,眼底出现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唐允?”
她之所以吃惊,一方面是在抢救室这边见到唐允,更让她吃惊的是唐允此时的表情。
一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往常她一贯见到的那种慵懒和从容完全消失不见了。
这模样,她并不陌生,之前在岛上她被毒蛇咬伤的时候,唐允也是这表情。
而现在,他这样的表情是为谁?
沈意茫然地看着唐允突然间安静下来的模样,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唐允没有开口,只是这样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他越是盯着自己不说话,沈意的心里就越是忐忑,总觉得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她想到了先前被打断的那个电话,是唐允打给她的,难道他来这里是因为……她?
“刚才那个电话被摔……”
她正要出声解释,却骤然间被拉近了一个坚实的怀抱,真真实实的,又紧又重。
沈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收了回去,傻眼地被唐允这样霸道地要拥在怀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问唐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样的怀抱,她却有些贪婪得不想被打破。
被唐允抱在怀中,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像是有连带反应一般,沈意发现,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渐加快了。
“今天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天。”
头顶上方,传来唐允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强烈的不悦,却又隐隐地流露出了“小丈夫”被冷落后的抱怨。
沈意愣了一下,理智也在此时被拉了回来,自己今天的行踪,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唐允当然也不会在例外之列。
她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跟小羽出去玩了,刚接到她妈妈出车祸的消息,阿姨还在里面抢救。”
她整理了情绪,隐去了今天的行踪,而后,从唐允的怀中退了出来,见他原本紧张的情绪逐渐趋于平和,她有些急着转移话题道:“小羽情绪不好,我出去给她买点吃的。”
说着,便绕过唐允,往医院外走去。
手臂,在此时被唐允给拉住了,她迷惑地转过头来看他,便听他道:“你去陪她吧,我去给你们买。”
沈意的眼底,掠过一抹惊讶,虽然她跟唐允不算接触得太多,但也清楚,这位唐家堂堂四少爷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乐于助人的人。
所以,他此刻主动提出帮她跟小羽去买吃的,让她不免感到有些不敢相信。
唐允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难以置信,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带着一丝不掩饰的宠溺,下一秒,又板起了面孔,道:“今天的事,我等会儿再找你算账,现在你先回去陪你朋友。”
话音落下,在沈意迷茫的眼神中,他转身离开。
夜色下,颀长的背影,带着一丝高冷的气息,渐渐在沈意的眼前走远。
看着唐允离开,沈意收回了视线,她倒没有坚持自己出去买,现在,夏阿姨还在抢救,她确实不放心让小羽一个人待在那边。
唐允离开前说的那句话,让她有些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说他找了她一天?
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找她找得这么急?
甚至,她在他眼里竟然看到了之前那种恐惧和害怕。
就像是……他在担心她会出事似的。
想到这个的时候,沈意的心头,微微收紧了半分,往日唐允在她面前的表现,不停地在她脑海里涌现。
有些事,或许是她自己想得太复杂,而对唐允的心思,她却不敢往深一层去想。
她知道,她是没有任何的资本去站在唐允身边,甚至,更深一层。
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她没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加快了脚步,回到抢救室那边。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抢救夏曦羽母亲的医生从抢救室出来,夏曦羽整个神经都绷紧了,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教授,伤者情况怎么样?”
沈意替夏曦羽开口问道,手上加重了力道握紧了夏曦羽的手。
“伤者身上多处骨折,颅内有大块淤血,另外,脾脏,肾脏都有破裂出血的情况,我们要马上准备手术。”
“谢谢。”
医生交代完具体的情况之后,又跟身边跟着的实习医生道:“让骨科的陈医生马上去手术室。”
“是。”
韩医生离开之后,夏母也从抢救室被推了出来送往手术室进行脏器修复手术。
“别担心了,韩教授是有名的外科专家,夏阿姨不会有事的。”
她们是医科大的学生,自然对这家医院里有名的全科大夫都了解,夏曦羽听沈意这么说,心里也勉强放心了一些。
唐允买好了食物回来,放到了熟悉医生们平时休息的房间,跟着,去了手术室。
沈意看到他,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跟着,又神色紧张地盯着手术室的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情况怎么样?”
唐允走到沈意身边,发现沈意并不比夏曦羽轻松多少。
哪怕她看上去镇定许多,可唐允还是能感觉出她略微有些发抖的身子。
“几处脏器破裂,颅内大出血,现在还在抢救。”
沈意的目光依然盯着手术室,回答唐允时,声线有些嘶哑。
唐允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颊,有些心疼。
手,伸出,在她肩膀上重重拍了拍,道:“我估计手术还要两个多小时,给你们买了一些吃的,你们先回休息室去吃,这里我来看着。”
沈意停在手术室灯上的目光,带着诧异地收了回来。
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唐允抢先了一步,道:“现在病人在做手术,你们等在这里也没用,先回去休息,休息够了,才有精神照顾病人,我在这里看着,有事情我会找你。”
唐允的声音很轻很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场,沈意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说不出来。
唐允说得对,现在小羽不能垮,她一定要陪着她。
她抿着唇犹豫了一番,点了点头,跟着,对夏曦羽道:“小羽,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等养足了精神,阿姨还在等你照顾她呢。”
夏曦羽的精神有些恍惚,她心里清楚,脏器破裂或许可以修复,可颅内大片出血,万一……
她不敢想下去,只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没错,我必须要养足精神才行。”
沈意陪着夏曦羽去了休息室,尽管没什么胃口,还是勉勉强强将唐允买来的东西给吃完了。
“小羽,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手术室那边看看。”
“还是我去吧,万一我妈出现什么情况,我需要待在那边。”
沈意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小羽作为唯一的家属,她确实需要解决一些突发状况。
“也好。”
两人回到手术室的时候,唐允正靠在手术室外的墙上,一言不发。
夏曦羽看了沈意一眼,苦中作乐道:“唐四少也没你说得这么差劲,你看他为了你,连这么无聊的等待时间都愿意浪费。”
沈意的脚步顿了顿,暗淡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小小的不自然,她朝唐允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道:“什么叫为了我?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不是为了你,难道为了我不成?我跟他更没什么关系。”
夏曦羽笑道,笑容却显得格外得惨白和疲惫。
沈意知道她是在强颜欢笑,心里有些心疼,嘴上却还是反驳道:“或许人家就是乐于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