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峥疲惫地躺在床上,回想当年出国时一刹那的轻松,或许正是那个时候遇见关心他的周冉,所以他才会喜欢很久。
在伦敦上学时,几乎每个同学都会惊讶他从没有过恋爱经历,就连有女生找他试着date,也都被他一一拒绝。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恋爱有罪,一边是齐念近乎执着的不留空间给他,一边是乔曦厉声斥责他没有兄妹交往分寸的话,这也导致他就算是对周冉有好感,也从没有说出口。
他学不会爱人,他害怕爱人,而沈宜然何其无辜,成为他试爱路上的第一个人。
齐峥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宁愿用一切去换她回头的一个可能,哪怕以后只有飞蛾扑火的结果,他也要把沈宜然永远留在身边。
沈宜然陪沈初霁看了好久的海才依依不舍挂断视频,其实夜里海水是黑色的,还没有浪的声音,她承诺会带沈初霁再来海城,小家伙儿才甜甜地亲她一口去洗澡。
刚退出去就有电话拨过来,是闫静的,沈宜然有些意外。
闫静:“沈宜然,现在立马来一趟秀场,这边出了点事。”
沈宜然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边穿衣服边往外走,“好,我半个小时就到。”
酒店离秀场地点不远,就在海岸东边,那里常年是电影节之类的大型活动选择场地。
沈宜然远远看见奇美的立牌,还有背对着她讲电话的闫静,她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闫静对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等挂完电话才说:“风太大,我觉得明天傍晚也会是这种风力,我们挑选压轴的衣服是大裙摆,但今晚排练,被风吹得一点型没有。”
沈宜然沉吟思考,过往几年,几乎没有遇过这种情况,加上秀场在海边,他们有意选择利落的服装,“今年是模特自己挑的吗?”
“不是,今年是代言人压轴,叫舒月,签下来不久,她自己喜欢才挑的。”
换人和换礼服都不可能,沈宜然试着说:“不如我改一下,将裙摆收起来。”
在工作上,她们都心照不宣地收起嫌隙,闫静只能信任她的能力,“礼服就在旁边,你来看看。”
海边一排木屋是场地提供的,有十间现在都是奇美在用。
这场秀的主题有关女性,用血红色的线在纯洁无瑕的白坯布上刺绣,名为《红诗》,这是奇美一年一度定制系列的开场,集团很重视。
而沈宜然要改的那件,裙摆上是一颗碎掉的心,本来是表达女性撕扯之痛,但如果缝起来,整件礼服除了腰间的褶皱,再没有一点特色。
闫静很急:“能有办法吗?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里有原本刺绣用的线吗?”
“有!”为了走秀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几乎所有布料这里都有。
闫静递给她,问:“你想怎么做?”
沈宜然将裙摆交叠,示意给她看:“看过pappa baa08年的那场秀吗?我可以把心换成滴下来的血,只需要交叠好角度就行,到时候你让舒月换成红鞋,视觉上再聚焦一下。”
“要花很长时间吗?”
沈宜然坐了下来,低头引线:“不会。”
闫静看她专注在缝针上,也就没再说话,只忙着让人联系舒月问她具体鞋码。
一直到凌晨四点,沈宜然重新给假人穿上礼服,裙摆缩成鱼尾裙的样式,转动间,血红色的线若隐若现,像慢慢渗出来的血。
她给闫静拍了张照片,然后拿上包离开,万幸海城够繁华,这个点网约车也到的很快,只是她眼睛隐隐胀痛,在回了酒店后睡得不好。
第二天下午去秀场时,整片海滩都是奇美的广告,红毯一直铺到了草坪上。开场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半,很多媒体上才会出现的面孔都坐在了席下。
沈宜然去化妆间的时候,刚好看见舒月提着裙摆在拍照,她似乎更满意这一版,不会让风把她吹得东倒西歪。
“你就是那个改我裙子的设计师?”
沈宜然看她走到面前,颔首打招呼:“舒小姐,你好,我叫沈宜然,是奇美的特约设计师。”
舒月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她还以为这种主题只有老艺术家才能想得出来。
“你想法不错嘛,这裙子我也很喜欢。”
沈宜然笑着回她:“您喜欢就好,希望您和奇美合作很愉快。”
舒月觉得和沈宜然讲话就很愉快,她最喜欢奉承她的人。
那边闫静和邬泠站在一起,对昨晚的事只粗略提了一下,邬泠今天才赶过来,有些不屑地说:“这都是基本功,她有什么厉害的。”
闫静想也是,反正都是奇美的员工,为公司出力是正常的。
“对了,嘉宾都入座了吗?把贵宾和媒体分开。”
邬泠看了眼手机回答:“放心吧,你去盯前面,这里我负责就行。”
闫静当然得在前面露面,交代好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奇美办秀既有经验又老道,全程几乎都没什么问题,宣发和媒体到位之后,在网络上也开了直播。
最后轮到舒月走完,接着去幕布后牵着沈宜然一起走出来。
舒月穿的是白色加红线点缀,沈宜然则是纯白,一点多余的造型都没有,但她眉目清丽,黑发如墨,就好像一副上好的素描丹青,一时间和舒月明艳的长相相得益彰,谁也不输颜色。
沈宜然音质好听,在介绍完这次的主题后,又巧妙地引申出奇美的秋冬新品发布会日期,她笑容很浅,但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十分舒服。
但齐峥只舒服了一会。
他坐在人群中,听旁边道貌岸然的人窃窃私语,恨不得将沈宜然掳回家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早在六年前他就知道她的美是静谧无声的,丝毫没有攻击性却让人一眼不忘。
而六年后,这样的沈宜然更迷人了,她自信地在台上侃侃而谈,差点让他记忆里那个沉默的沈宜然被挤出去,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她,在他身边,她并没有绽放出全部魅力。
是他耽误了她吗?抑或是当年他根本没有欣赏能力,只好在六年后反复让过错惩罚自己。
沈宜然说完最后一句,收起话筒和舒月一起鞠躬,在彩带飘下来时,她悄悄伸手抓住一条,垂目看着手里揉皱的彩条,好像想起当年许愿成为顶级设计师的自己。
现在好像也并不晚,沈宜然出神地想,却在下一秒猛地被人扑倒。
舒月惊恐的叫喊声响在耳边,沈宜然挣扎着抬头,却看见男人上身的肉色,她匆忙爬起来转身往台下跑,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