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又找回了年轻的感觉~
华清宫的墙果然比皇宫的墙好爬多了~
半夜难眠,翻墙出去,走几步路就是勾栏瓦舍,妓院戏馆,还都是通宵营业的那种,人生怎能不快乐啊~
等朱成公过来拜见仁宗的时候,就见仁宗眼窝深陷,印堂发黑,哈欠连连,一脸用肾过度的样子~
德保公公站在一边两手一摆,满脸苦涩,无可奈何~
“太上皇,您,您,您可曾听过一句话,风流唯少年啊!”朱成公心下叹气,若不是仁宗丹青画的好,还待他至诚,毫无架子,他可真是懒得理他啊!
仁宗眯缝着眼睛,深思苦想,“听过啊,朱成公说此话何意?”
德保公公拧紧了眉头,也是绞尽脑汁,莫非是什么隐喻不成,莫名说了这一句,瞧他们三个,哪一个都算不上少年了啊?
“呵呵呵!老年当然叫下流了!”朱成公冷笑几声,发出冷哼,眼睛轻眯,发出嘲讽的光芒~
仁宗……
德保公公连忙转过头去,努力绷紧了脸,望望窗外,春风日暖,暖风徐徐,柳树枝随风摇曳,发出了春的召唤。
春分了,万物复苏,该出去郊游踏春了。
梨园今日热闹非凡,楼上楼下挤挤挨挨的人站满了院子,戏台上正在演一出《荆钗记》。
这《荆钗记》讲的是温州名士王十朋,以荆钗为聘,娶钱玉莲为妻。后王十朋得中状元。丞相想招赘,王十朋拒亲,因此被报复,调往边远之地任职。
地痞流氓欺骗钱玉莲称王已入赘相府。加上继母逼迫改嫁,钱玉莲愤然投江,被福建安抚使钱载和救起,认作义女。
后来,丞相势败,王十朋升任吉安知府,回家接母,并发誓终身不娶,谢绝钱载和招婿美意。及至荆钗重现,夫妻始得团圆。
仁宗坐在二楼的雅间里,随着扮演钱玉莲的青衣眉飞色动,一时讲到继母刻薄,尖酸刁难,不由咬牙切齿,口吐芬芳!又闻钱玉莲愤而投江,不由热泪两行,泪湿衣衫,看得柳芸娘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啊!
这太上皇看来和她家老爷子也一样的啊,都是食五谷杂粮,感情都一样的充沛啊~
史书记载的秦皇汉武,一统江山的威猛霸气,在这太上皇的身上是一点也瞧不出来啊~
德保公公瞥到程夫人的眼神,心里颇有些尴尬,太上皇咱好歹是见多识广拥有天下的皇帝啊,怎么这样一惊一乍的,瞧把人家夫人惊的…………
他十分赧然,只好权做不知道,一心沉迷艺术表演里,你还别说,这些个南戏,虽然比不上宫里的排场大气,端庄壮丽,可这呢呢哝哝,声泪俱下的,竟然十分让人动容,他一个老太监都恨不得跳进江里,把她救起来喽!
等到王十朋认出荆钗,方知钱玉莲没有死,仁宗和德保两人都喜极而泣,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人间圆满了,好戏好戏啊~
德保不等仁宗的眼色,爽利的拍拍手,“赏!”
台上青衣小生老生等都欢喜匍地,叩头谢恩,仁宗站起身子,走到扮演王十朋的小生面前,轻声问道,“你就是刘知喜?知喜,好名字,哪里的人,今年多大了,平日练功都练些什么?”
头一次见太上皇,还这样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对于他一个小地方一路闯出来的人来说,真的是受宠若惊。
刘知喜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的行了礼。
“小的橘子州,州人,今年十六了,十六了……”
“嗯,不错。”仁宗点点头,瞧他畏缩的样子,顿时失了聊天的兴趣了,看了促狭的程娘子一眼,又看了风清云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朱成公一眼,兴致寥寥的走出后台。
本来他还想细问一番这南戏讲究什么,吹打弹唱同上京的戏班子有什么不同,温州那处他没去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景致,可这刘知喜,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搅得他失了兴趣。
他有这么可怕吗?他一向仁善爱民,和风细雨,朱成公就不说了,差点跑他头上拉屎,程娘子也是江南小妇人,不也随和自然吗?
仁宗怏怏的回了坐席~
结果一回头就见程娘子笑眯眯的,一脸促狭的样子,不由叫她上前来,问她笑什么,
柳芸娘露出一排糯米牙,轻盈清脆,“太上皇,臣哪里敢笑啊,只是刚才突然牙酸,咧了一下嘴而已呀~”
朱成公听了,倒是哈哈大笑了~
瞧着伊人笑靥如花,纯净美好,这痴汉的心思又飘上来了~
柳娘子真是一个可爱可喜的狡黠的小娘子呀~
程德青下值赶过来接柳芸娘,就看到朱成公歪着头盯着柳芸娘瞧,嘴角翘起,笑得恶心!
柳芸娘更是笑得不自知,还同仁宗说着话~
他这心里顿时翻腔蹈海,哪哪都不舒服了!
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的感觉!
他克制住表情,俯首朝仁宗行了礼,仁宗笑道,“程卿过来了,你家娘子十分有趣,这戏也讲的头头是道,朕如今对南戏知之甚少,一心求教,以后可要经常叫她过来,给朕说道说道,你可别拦着不让啊~”
程德青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倒是无波无平,他瞥了柳芸娘一眼,见她没心没肺,还挺骄傲的样子,心里就更不适意了,“她得了您的赏识,臣与有荣焉,只是家中还有幼儿嗷嗷待哺,怕是不得久离呢~”
仁宗听了也不怒,饶有兴趣问道,“听说是个女儿,一岁有余了,哪日抱给朕瞧瞧,彭城大了,有了小女儿心思,倒和朕不亲了~”
岁月不经过,想想从前,他纵容温慧,确实疏离了怡儿,仁宗不由叹口气~
周围陪侍的侍卫都不敢吭声,程德青心下也压实了~
德保公公豁然笑道,“皇后娘娘身怀龙子,太上皇何须惦记没有孙儿,叫奴才说,到时候一堆小娃娃围着您,您该愁只有两只胳膊抱不下喽~”
仁宗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程德青和柳芸娘也笑了起来,周围的气氛又轻松起来~
“正是,皇上年轻,他管理国家大事,朕就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等仁宗走了,程德青轻蔑的朝朱成公看了一眼,胁着柳芸娘回了府。
二顺子和翠儿抱着仁宗的赏赐,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二顺子从小跟着二爷,瞧二爷笑得越发张扬,就知道二爷心里憋着气准没好事了!
是以一回了府里,就想折叫走了翠儿,让她也躲躲风头~
柳芸娘虽然神经粗,没觉得有哪里做的不对,不过瞧着程德青坐在马车里,正襟危坐,也不像从前那样歪缠她,她趋利避害,以为公务上有什么事情难住了他,因此也不敢嬉闹, 夹紧尾巴做人,小心伺候加上撒娇卖痴,程德青终于勉强笑了,不过晚上到底没有逃过一顿“好打”~
程德青桎住柳芸娘,手臂上青筋毕露,动作狠厉一脸狞笑,“哼!你以后,嗯!不要见朱成公了!”
柳芸娘满脸潮红,腿酸腰酸,浑身发颤,只得求饶,“我不见了,啊呀!亲爱的,求求你了~”
程德青心里还不满足,“你就在家里吧,别,抛头露面!”
“相公,求求你了~”柳芸娘媚声媚气,故意朝他耳朵里吹气,只求他快一点儿,她一头一脸的汗,觉得皮都要磨破了,她整个人都要掉下去了,也不知道今夜戳了他哪根肺管子,是没完没了的了!
程德青被她绞缠得汗毛倒竖,总算是发泄了出来!
等程德青把一丝不挂的柳芸娘从浴间抱出来,柳芸娘眼累的腿都抬不起来了,一整夜了都是被掐着腰折磨,她这会也有了脾气,夫妻多年了,她要是还看不出来什么,她真就是个傻子了!
“相公,我同朱成公也就是同事而已,就是你们那种同僚关系,我同他就出书还有经营梨园有来往,别的毫不相干,你怎么老是怀疑我啊!”
柳芸娘愤愤,大启民风还算开放,男女可以同席,可程德青醋性大,她不想惹了他不高兴,加上她自知容貌过甚,生怕惹了麻烦,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出门都带着面篱,和朱成公更是从来都是谨遵礼节,没有过单独见面的时候!
相公怎么老是这样啊!
程德青冷哼道,“别的我都不管你,可你要是给我戴绿帽,绝不饶你!“
柳芸娘生气拍他巴掌,“你这样说,是污蔑我!我熟读四书六礼,知道人伦纲常,你怎能这样说?!夫妻之间没有信任了!”
程德青捏住柳芸娘的手,瞧着她柳眉倒竖,觉得她真是可怜可爱,“信任?你这又是从哪学到的词?!你就是我的,以后只准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准出门抛头露面!”
柳芸娘委屈气急,翻过身子不理他,脸朝着帐子里,眼泪啪嗒啪嗒流下来,程德青偏要禁锢住她,叫她依在自己怀里!
两人赤身裸体,在被子里一阵痴缠,程德青年轻火大,自然受不住她这样光溜溜的扑腾,也不管柳芸娘张牙舞爪的抗议,只当是她欲拒还迎,硬着身子又折腾起来!
柳芸娘真的生气了!
程德青更是起了火气,他就是她的天,他就得听他的,怎容她拒绝?!
一场恩爱缠绵就变作了无声的较量!
次日一早,程德青绷着脸上班去了!
柳芸娘躺在被子里,身上酸痛,心里也十分委屈,程德青太讨厌了!
她是什么啊?是程德青的附庸吗?什么都得听他的?!她是一个有思想的独立的灵魂,程德青凭什么污蔑她?!
还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
翠儿轻轻推开门,就见夫人面色愠怒,一脸不快,心下一惊,难道这二人一夜还没如胶似漆啊?
柳芸娘从来都是满面笑容的,很少在家里整日摆个脸子,今日这一肃着脸,府里马上低气压了……
等奶嬷嬷抱着敏敏儿过来,柳芸娘看着这个小丫头,才露出个笑脸~
翠儿和如萍这才松了口气~
可晚上好不容易盼着二爷回来了,可二爷朝夫人扫了一眼,夫人就避了开去,二爷便也绷着脸去了书房了!
柳芸娘更气了!
就不能柔声哄哄她,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柳芸娘等得睡着了,程德青才进了卧房,烛光下,柳芸娘眉头微皱,显见睡得不踏实,程德青轻轻抚上脸颊,心里也颇惭愧,昨夜他确实冲动了,有些粗鲁!
他心情惆怅的亲了柳芸娘一口,挨着柳芸娘也睡下了~
等次日一早,不等着柳芸娘醒来,程德青就匆匆出门了!
柳老爷一看女婿脸色,就知道这二人还没和好,心下也是叹气,年轻人有个口角不是很正常,就是两个碗也要碰叮当呢,可不兴怄气呢!
柳老爷也没心思去铺子里了,瞧着闺女勉强的笑容,不由心疼起来,女婿也真是的,何必端着架子,哄自己的娘子哪里丢脸了?!
哄不好自己的娘子才丢脸呢!
两边都绷着也不是事儿~
柳老爷期期艾艾,“闺女啊,女婿这个人,我说良心话, 人是不错的。待你一心一意,为父敢说,既然敢跟为父发誓只你一个,为父是信他的。若说缺点,就是脾气大些,其实这也是个好处,若那性子软和的,哪能撑门顶户,你说是不是~”
“女婿是一家之主,程家老太爷都听女婿的,太夫人见你也客气,更别说敢使唤你了,你说这样的男人不好吗?就是你娘,因我软弱,从前也受了你祖母不少气呢!”
“我可听说了,婉婉可是受了侯夫人不少的气,宋世子孝顺,也不敢反驳~”
“女婿脾气既然大些,你就做小伏低一些,让让他,显出你的肚量,你看你爹,别人都说你爹是窝囊废,惧内,其实我那不是怕你娘,是敬重她,要脸面何用?你娘待你爹多好啊,得了一块好料子,从来想的都是我,当然了生了你,你爹我就退避三舍了,你爹我面上吃点亏,可好处却是多多的,回了府里就被你娘侍候的妥妥的,你啊 ,怎么傻了?不说他以前那个浑样子,如今他官做得越大了,架子越足了,舍不下脸子,你就舍下脸哄哄他,他那人,为父是看得清清的,是被你吃定了,你就嘴甜哄哄她,他心里记你的情的!”
“往常不是很能干的,瞧你哄人一套一套的,怎么今日犯了驴脾气?”
柳父生气的拍了闺女一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好日子过多了,这就闹脾气了,两口子哪有隔夜仇~
柳芸娘想想,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程德青这样确实很不错了,明明醋的要命,也准许她做生意。
他对朱成公有偏见,也就是醋意大发了一下,她以后尽量避开就是了~
钱塘的时候,他跪在一片狼藉里拼了命的找她,如今想起来心还悸动的要命,她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天,他发了狂的样子~
这样一想,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柳芸娘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
相爱的人就好好爱,尽情的爱,别计较,别互相伤害,要快乐一点~
等程德青踩着星月回府,再去偷瞧小娇妻时,柳芸娘脸就绷不住了,嘴角一翘,笑了~
程德青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