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太子带兵连夜杀回上京,一众东宫僚属也不用再茹毛饮血去上战场了。
程德青等一众文官,收拾殿后,也在太子后面朝上京赶来了。
领导不在,众人不由感慨嗟叹,黄天漫野,北风萧瑟啊!触景生情之余,他们也有空写一封情深义重的报平安的家信了!
见字安,分别两月有余,甚是想念,不日归来。
程德青想了想,一把又把信纸团了团,扔进了纸篓,如此言简意赅,实在不能表达他的思念。
驿站里月亮高高悬挂,白晃晃的照亮着大地,院子里车马的声音都安顿下来了,隔壁的房间传来张大人如雷的鼾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越发清晰。
芸娘此刻怕是也在望月思他吧。
那一年,他骑马出游,佳人回眸一笑,灵魂那一刻的震颤,他此刻仍然刻骨铭心,成亲日久,她的一颦一笑,宜喜宜嗔,无不触动他得心弦。
可人可爱的可心人儿!
离家愈近,程德青身体里像是长满了荒草,十分躁动。
他端起保温套子里的茶壶,就着壶嘴,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口。
喉结滚动,茶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他清俊风姿的小白脸被寒风冷雪吹了吹,变得粗糙了不少,如今更没有了稚嫩青年之气,愈发沉稳厚重了,举着茶壶也不显粗鲁,更多了利落干练。
程德青躺到床上,幽幽叹了一口气,望着银线绣花的帐子,同从前在家中一样,绣的兰草,满脑子不由就是柳芸娘娇媚的眉眼和滑腻腻的娇躯,美女蛇一样绞缠着他,梨花带雨欲说还羞的样子。
夜已经很深了,思念却像杂草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隔天,仁宗就公布林家逼宫谋反的罪证,下诏林家三父子问斩,其余妇孺全部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林贵妃打入冷宫,二皇子三皇子贬为庶人,令宗人府严加看管;
其余跟随者重则斩首,全家献血;轻则流放,余生狗活!
上京城老百姓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嗨,逼宫就逼宫,别惊扰咱老百姓啊!吓得老百姓都不敢出门听戏嫖娼了!京城一夜损失了gdp无数啊,哎!
柱国公府土崩瓦解,众人不由唏嘘,一夜就被正法了,柱国公怎么这么脆弱啊!不是传言柱国公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西北捷报频传,难不成西北的战事这么容易打胜?西北蛮子都是吃草的没劲儿比不上大启国的吃粮的战士?
街头巷尾一时人声鼎沸,纷纷议论这柱国公酒囊饭袋,吹得比天响,一上真场就歇菜!
百姓的政治觉悟这么高,朝廷一看连忙发出邸报,将柱国公在西北勾结蛮子欺压百姓,杀良冒功,圈占草场以谋私利以及克收来往客商重税等等数条大罪一并昭告天下。
这下,茶馆里说书场里妓馆里,更是人头攒动了!
茶馆里的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书先生也不遑多让,他求胜心切,连夜编写了n条柱国公的黄段子,比如柱国公虎背熊腰,不敌美人杨柳小腰!
柱国公月夜会可汗,脱衣一看是夫人~
床前明月光,柱国公军机大事一边放,扶好老腰上战场,西北战事捷报扬~
上京城顿时陷入八卦的快乐里,斗鸡走狗的纨绔一边消魂帐,一边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老鳏夫下工回家都热血沸腾,就着八卦多喝了两壶酒!
那夜错失的gdp这才又回了一点血。
朝廷又发邸报,这次是重磅炸弹,仁宗正式下诏书,宣布禅位,升级太上皇。
太子心情莫名,捏着一纸诏书,静默不语。
仁宗轻松一笑,“从前,朕不是个好皇帝,众卿家扶持朕,为国操劳,朕心中感激,如今朕禅位太子,众卿家需再接再厉,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左相瞧着太子无甚动作,连忙找补,“皇上千秋华年正当鼎盛,怎能轻易抛下朝堂社稷,置百姓苍生于不顾,臣等叩请皇上,继续当皇帝啊!”
仁宗摆摆手,十分释然,“朕意已决,太子也不必三辞三请了,太子德才兼备,必能开启大启盛世,诸卿共勉。”
左相还想再请,兵部尚书林松当即叩首道,“臣等叩谢皇上。”
曹录和温忠翰等人忙不迭跟上,太子可比仁宗靠谱多了,这两人生怕仁宗是一时兴起,明儿说不定就变卦了!
毕竟皇上坐拥天下,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各个朝代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打的头破血流,就是刚出炉热乎的林废妃子母子三个,逼宫谋反未遂,此刻正坐冷板凳呢,更不说午门的林彪父子的血还没干呢,大牢里还有几人排队等着放焰火呢,你说仁宗怎么想不开退位呢?!
迟则生变,得抓紧坐实了才好呀!
曹录瞧了林松一眼,这个狗腿子,竟然掩藏的这样好,跟太子打了个里应外合!他急忙上前一步,结果不小心跪到了太子的面前,左相简直没眼看,“咳咳咳”一声,拼命暗示,曹录这才找回理智,腚掉了一个位置,头正对皇上,“皇上,臣以为,太子英明神勇,正值新春佳节,应即刻昭告天下,与百姓同乐,我大启有了太子,必然龙腾虎跃,繁荣昌盛,代代永流传!”
其余内阁四虎立马跟上,高歌颂扬皇上英明太子雄伟,简直是历朝历代皇位传承的楷模~
仁宗瞧着这群平日待他不是苛责就是皱眉的臣子,此刻哈巴狗一样的谄媚,内心没有一点的忧桑是不可能的,人走茶凉,哎,他还坐在龙椅上呢,人还没走呢,这群狗东西,简直不堪入目!
德保悄悄的戳了仁宗一下,仁宗心里一暖,还是有老家伙衷心待他的,不想德保转过身子,也是一脸谄媚,仁宗瞧着他笑歪掉的即将要张开的嘴,心里哇凉哇凉的,特么么的,连好基友也要离他而去嘛?
德保十分扭捏羞涩,众目睽睽,他其实只想说,皇上,奴才突然想拉稀,可以退下么?
太子殿下众望所归的接了圣旨,众臣心里终于松了一大口气,还有小半口憋在曹录的心窝里,曹录恨不得禅位的诏书顷刻间传遍全天下,让仁宗无后悔之地,因此,待仁宗挥退众人,他立马迈着稳健的步伐疾奔礼部~
“禅位大典就简单办一下吧,就定在年底吧,开了年你就登基,继往开来,新年新气象,也是好事,朕就搬去华清宫吧,至于后宫的妃子,都随朕搬走。”仁宗仿佛卸去了枷锁,此刻絮絮叨叨,仿佛一个慈爱的老母鸡。
“内阁这几个,虽然各个迂腐刻板,你若不喜欢就都换掉,横竖东宫僚属里面有好些杰出的青年才俊……”
“太子妃身子贵重,你就不要让她伺候了,只盼着她平平安安产下皇子。太子宫空旷,也该纳些女子进来,最好选些身份高点的,比如平南将军的闺女,纳进宫来,他也安心。”
太子此刻才满眼复杂的望着仁宗皇帝,如果说小时候因为母后被林氏毒害他满腹仇恨,也埋怨过仁宗移情别恋不记得他得母后,可这些年慢慢的长大,他也懂了很多事。
帝王的无奈吧。
仁宗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对他和怡儿算是一个好父亲了。
为了他默默地铺路,把大启的名师大才都放到东宫,待他羽翼丰满,更是把禁卫军和京卫都交给他。
大殿里无人,只有他父子二人,太子瞧着仁宗稀疏的发顶,斑白的鬓发,想到太子妃腹中的孩儿,心里闪过柔软,“父皇保重身子,年轻的妃嫔还是早些送还回家吧。”
仁宗。。。
没有年轻的妃子,他要怎么开心快活~
仁宗脸孔扭曲了一下,父威好歹保住了他得颜面,“那就如太子所言。”
等德保公公拉稀过后匆匆赶来,仁宗正对着镜子45度的忧伤,反正这样了,仁宗也不在乎脸面了。
德保听了,猥琐一笑,“皇上,您就放宽心吧,等老奴去了华清宫,那里离勾栏瓦舍都近,保准您夜夜做新郎~”
仁宗听了一喜,“甚好甚好,朕这个年岁,还有什么理想呢?做一个才华横溢的名家画匠,身边伴着几个红粉知己,人生足矣。”
德保点头如小鸡,正是正是,及时行乐,活在当下啊~
元和十四年,就在新年的钟声中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