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幽潭似的双眸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象牙白的锦裙在凛冽冬日下,泛着温和的暖光。
她就像这束暖光一样,照亮东黎,驱散黑暗。
柔和中蕴藏着治愈的力量,带给世间以新生。
云起早已知晓她心怀天下,大爱无疆,可心神仍每次为她颤动。
在这泥泞世间,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个姑娘!
千言万语,都形容不了云起此刻内心的震撼,他轻轻点了点头,眸中带笑:“你说的很好!”
韩迁从关于未来的想象中回神,声线有些发飘的接话:“岂止是很好,这些想法要是成功实施,那东黎士兵将再无后顾之忧!”
莫忘尘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神情专注道:“唐姜,你今日所言,竟让我生出佩服之感来!”
被三人如此目光灼灼的盯着,唐姜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的这些也是在别处看到的,是那个地方的许多人民总结出来的成果。”
云起看着书封上那个陌生的国家名,问道:“那个地方可是你的家乡?”
唐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窥见她眼中情绪,云起骤然从激动中冷静了下来,心中莫名涌上些无力情绪,竟比之前被拒绝时还令他难受。
他垂眸沉思了一瞬,道:“今日下朝时,陛下问你身子可有好转,说要是你身体不适,他再将宴会推迟几天。”
今年与往年不同,皇权收拢,东黎国内政外政一统山河。
没有权臣掣肘,军头裹乱,刘徽对这次年终宴看得特别重。
可唐姜却身在病中,由于她身份特殊。
刘徽和林其矣都不想漏掉她,所以一直往后推迟着。
东黎的年终宴会本是固定的腊月初八,可现在都十五了还未举行,朝中的不少老臣拿祖制说嘴,被大权在握的刘徽一力镇压。
倒是让不少老臣看清了当今陛下威严的一面。
唐姜本来没想过要去参加宫宴,可一觉醒来得知刘徽为她拖了这么久,不去就有点说不过去。
她只想快一点将金陵的事了结,遂点点头:“已经大好了。”
云起闻言,派了梁际去宫中送信。
四人又商讨了一番唐姜提出安置伤兵的法子,待确定了大致的推行之策,云起一下压力骤减,整个人轻松不少。
正闲谈时,青云走了过来,递给韩迁一封信件。
韩迁看后羽睫下闪过一抹担忧,随后眸中便被恼色铺满,将信收好后又恢复如常。
桌边其余三人瞬间秒懂,却纷纷视若无睹敛眸品茶。
能让韩迁这么纠结的,怕也只有那人了。
心不在焉的接着坐了一会,韩迁便起身告辞。
临走时他对唐姜道:“下午便有一批海鱼送到,我已经吩咐了直接送到云府,你记得及时接收,还有什么要的直接差人送信给我就行。”
唐姜轻轻“嗯”了一声,问道:“宫宴你去吗?”
“不了。”韩迁摇摇头:“我非官身,不便去参加宫宴。”
韩家身为东黎皇商,本就富甲天下,他兄长又是皖河郡郡守,
要是他再领军职,怕是无论怎么表忠心,陛下也不得安眠。
还不如急流勇退保平安。
是以济北平定后,他便以经商繁忙为由,私下推辞了刘徽的任命诏书。
道别后,韩迁面色有些踌躇的站在石桌旁,想说什么但又在犹豫一般。
唐姜略思索一瞬,便起身将人送到院门口,递过去一个瓷瓶:“十颗回生丹,应该是够的。”
韩迁眼眸抬起,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生了七窍玲珑心呢??
心塞!
他不好意思的看了唐姜一眼,便落荒而逃的往府外走去。
凉亭内,云起见她从梅树下走来,雪色映着阳光,为她笼上一层浅浅光晕。
病后初愈,如羊脂玉般的肌肤沐在清冷的雪色下更显苍白,缥缈光影中,唐姜仿似下一瞬就会碎裂开来,化为烟雾散去。
云起忽然就慌了神,握着书籍的手忍不住紧张得攥了起来。
手上陌生的触感,书中陌生的文字,在心底反复提醒他。
唐姜跟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院门处离亭中有这么远吗?
她怎么还没走到?
云起脑中纷乱,眼中心底只余那个身在朦胧光晕中的影子。
他骤然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出了凉亭,凭着本能急匆匆往外走去。
书籍碰倒石桌上的杯盏,茶水顺着桌沿流下,将莫忘尘衣摆处晕湿了一大块。
“你干嘛呢,茶水泼我身上了……”
他话还没说完,云起就已消失在面前,刮起一阵风,带得旁边的纱帘轻轻舞动。
莫忘尘大惑不解的回身望去,就见云起跟失心疯了一样,把唐姜拥入了怀中。
这也太猴急了吧!
丢脸!
他无奈的啧啧两声,起身翻墙出了院子。
唐姜正走得好好的,蓦地眼前身影一闪,还不待她看清便被人抱入怀中。
她微微抿唇,这番举动让她颇为不适,还不待她推开,头顶就传来云起微微颤抖的声音。
“唐姜,你会永远留在东黎的,对吗?”
唐姜推人的动作一顿,沉默的点了点头。
云起得了这话,方才松开了眼前人。
他闻着萦绕在鼻尖的淡淡药香,只觉心如擂鼓,滚烫的血液自心口处流淌至全身。
把唐姜微凉的双手团在掌中暖着,他才试探着开口:
“你先前说我救了你,你会给我一个机会,此话可还作数?”
唐姜猛地抬头,惊讶得睁圆了眸子。
她何时……
咦,好像是什么时候说过?
云起见她不语,整个人顿时像掉进了冰窖里。
适才还滚烫的热血似是掺进了冰凌,刺得他浑身又冷又疼。
就算心中百般难受,他也不欲让唐姜为难。
他抿着唇,语气艰难道:“你要是不……”
“好。”
唐姜看着他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出声应道。
云起在听到她回答时脑中便轰然炸开,似个木头人般呆愣愣立在原地。
只剩一颗心亢奋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