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宋忧准时开播。
竹片在她手底下晃了晃,然后跳出来其中一片。
宋忧拿到镜头前展示,上面赫然是个“一”。
看来,今晚要算的事情不小啊。
【啊啊啊啊怎么是一卦,三三求你多算几卦好不好?】
【看来我今晚又连不上了呜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每晚都要抽签来决定,固定算多少卦不好吗?】
宋忧将竹筒收好:“算卦,也要讲究一个缘。”
她早年游历世间的时候,都是杠着面旗子,走哪算哪,有求必应,恨不得连过往的猫都要给它断个吉凶,活像个渡众生苦难的圣人。
结果自己灵力耗尽,差点死在深山老林。
宋忧开启连线,很快有个头像是辆豪车的人连了上来,id叫“八方来财”。
那是个中年男人,光脸就占了大半的屏幕,背景似乎是一间茶水室,镜头自上往下扫,正好将他桌上的茶具映入视野。
男人一只手调试着镜头,另一只将锦鲤戏水杯送入口中,发出“嘶”的吸水声。
【宝娟,我的眼睛!】
【艾玛,连个线也要喝茶,又是一个中年装杯男大叔。】
【不是人家喝个茶怎么就装了,戾气别太重好吗?】
【笑死,人家这套茶具能顶你一年的工资,我要是有这资本直接到你跟前天天装。】
男人将茶杯放下,用舌头在牙缝中卷出一片茶叶。
然后吐了出来。
宋忧:“……”
他端正坐好,又摸了摸头发,这才对着镜头露出个标准的微笑。
“各位父老乡亲,主播,晚上好。”
他声音低沉,有三分之二都拖着如海绵般厚实的气泡音,也不知是年纪上来了嗓子沙哑,还是单纯觉得这样子特别好听。
“你好。”宋忧道,“请问想算点什么呢?”
“八方来财”看了眼门口:“主播,你能解梦吗?”
宋忧轻笑:“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有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每天晚上都来掐我的脖子。”他深吸一口气,“每天晚上啊!”
【哈哈哈哈怕不是生意做太大,结仇了吧。】
【也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高考前就是过分焦虑,天天梦到有人来杀我,结果最后一科考完,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连梦都没做。】
【你们也太天真了,依我看啊他这是做了亏心事,怕被人报复怕到梦里来了。】
宋忧:“那年轻人长什么模样,是男还是女?”
“就是一个普通男人的样子,三十出头,短发,也不好看。”男人想了想道,“应该也没我高。”
宋忧问:“他为什么掐你?”
“不知道,我并不认识他,可他二话不说就上来死死掐住我,像是要杀了我一样,关键我还跑不掉。”
“八方来财”似乎是心有余悸,说着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我觉得喘不过气,没一会就醒了,好不容易再睡着的时候他又过来掐,就这么反反复复,搞得我都不敢睡觉了。”
难怪他眼下有乌青,脸庞还弥漫着颓废之气,就算强行穿着得体,故作轻松,也掩盖不了他心中的慌张。
宋忧:“你是个生意人。”
“八方来财”嗤笑一声,似乎有些看不起她推断的这个结果,伸手一摊,大有“你们这些年轻人眼力就是不太行啊。”的意思。
“小姑娘,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不会也要算吧。”
宋忧:“我的意思是,你从头到脚都是个生意人,包括性格,包括命。”
男人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宋忧:“你做的是海鲜食品生意,以沿海城市为主,长年奔跑于各个餐厅,批发商,海鲜城,积累了不少钱和人脉,是不是?”
“八方来财”笑了笑:“我都这把年纪了,有这点积蓄是应该的。”
“是吗?”少女喉咙里挤出一丝不屑,“那你这些引以为豪的积蓄可有告诉你,再有钱,杀人也是犯法的呢?”
【我听到了什么?杀人?】
【妈妈,我又看到了活的大瓜,活的!】
【主播有把握吗,万一是个乌龙,那也得负法律责任的吧。】
【热知识,污蔑他人可能会喜提三年以下的豪华牢房大礼包哦。】
【我相信三三,她都算对这么回了,这次肯定也不会错的。】
男人冷不丁听见她说了这么一句,语言能力顿时宕机,有好几秒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可当他终于理顺这句话的意思时,忍不住一把将茶杯甩到地上,镜头里刹那间传来清脆的四分五裂声。
饶是这样,也盖不住他的怒火。
“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
他用手指着镜头:“你是不是想红想疯了,我杀什么人了,啊?我杀谁了?”
“别急啊,你的故事那么长,我一时半会可不知从哪说起呢。”
宋忧也给自己泡了壶茶:“虽然我的茶具和茶叶都比不上你,但是闻着却还是比你的香。”
【哈哈哈哈,我早就想说了,主播喝茶的样子特别美,像古代的大家闺秀。】
【三三以后准备些润喉糖,保护好嗓子,我们这些吃瓜的人还指着你的直播下饭呢。】
【巧了,我正在吃宵夜,有一起的吗?】
直播间里嘻嘻哈哈,在宋忧的“带领”下,似乎没人把这位气得坐立不安的大老板放在眼里。
清香回甘的茶水下肚,少女满意地发出一声长叹。
新茶叶就是爽,终于不用再喝旧茶叶泡出来的水了。
“我说,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男人道。
“是啊,不然呢。”宋忧道,“我今晚就算你这么一卦,可不得水点时长?”
八方来财:“……”
“行了,说正事吧。”她放下茶杯,“一句话,你杀了那个青年人的父亲,所以人家要掐死你。”
弹幕又开始疯狂涌动。
在这些快速飞动的小字中,有一条id是“庆城公安”发的。
“真的假的,证据呢?”
但因为刷的速度太快,可怜的官方即使顶着金光闪闪的认证牌,也还是瞬间淹没在了茫茫弹幕中,再无足迹。
“放屁,我为什么要杀他父亲,我都不认识他!”男人怒极反笑,“证据呢,空口白牙的张嘴就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