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宋徽宗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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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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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个高挑斯文的青年使节走出玉皇观后,赵鹿鸣终于能轻轻吐一口胸中的浊气。

“为我准备笔墨。”她说,“还有,寻高大……不对,寻赵俨来。”

赵俨这几日是极忙的。

先是河东地动,灵应军四处帮忙,虽然李素负责协调物资,但具体干活的琐事还得他们这些营指使来。尤其是地方官都有点羊毛不薅白不薅的心思,有白干活的人,那肯定愿意多留在自己州县,但到底哪里更需要士兵们去抢险救灾,光听知州的不成,你还必须得有点自己的判断。

赵俨就判断出来,对他们而言最要紧的不是哪里灾最重去哪,而是晋城以北,太原以南这几百里路上的城池——维护好这条路,才是重中之重。

现在罗天大醮即将开始,他领着士兵们回来,这群士兵就很可怜,需要抓紧时间洗洗涮涮,再将自己调整到举着幡儿跟着神神叨叨的模式,赵俨也是一样,来到灵应宫时,整个人算是刚从水里捞上来,勉强擦干。

“帝姬寻臣有何吩咐?”

她坐在书桌前,笑眯眯地冲他点点头,示意佩兰将桌上的信递给他。

“有件事交你去做,”她说,“但你须得先看看这封信。”

赵俨就狐疑地接过了那封信,一看信,两只眼睛差点掉出来。

老赵家的人虽说当皇帝不太行,但没几个是混吃等死的文盲,多少都有点才华,可能是吟诗作词,也可能是写字画画,反正就令人惋惜,觉得他们要是不当皇帝,那不管当个啥都饿不死啊——没看冷不丁还能刷新出一只状元郎吗?

赵鹿鸣为了讨她爹的欢心,也刻苦钻研过其中一项,并且还学成了这件本事,就是写字。

她不仅很会写瘦金体,她还善于模仿别人的字体,而且她的记忆力还很好。

比如说赵良嗣的笔迹并不特别,她当初扫过一眼,差不多就记住了那个辽人的笔迹风格,现在试着写一写,大差也不差。

这信模仿的是去岁武朔之战,赵良嗣被朝野要求杀来祭旗时的状态——那时他已赶着将家中女眷和孙儿送去蜀中,为了防范信件被截获又多一条罪证,随行带过来的信也很言简意赅,只让赵俨勤勉读书习武,事帝姬以忠,奉长嫂如母,并好好照顾几个侄子侄女。

那时高大果哭着拿信过来给帝姬看,赵鹿鸣看过后就记了个大概,现在复述出来,又多加了几句,一并递给了他。

“义胜军统制有信传到,明日将至晋城观礼。”赵鹿鸣说,“赵俨,你擅撒谎吗?”

“不比李大郎。”高大果诚实地说。

“练练。”她说。

有人在殿外突然就打了一声喷嚏。

“他怎么也来了?”她说,“倒来得正好,今晚安抚使要宴请金使,我正要派他过去吃个饭。”

晋城并无安抚使府,但这是一座百余年不曾经过战事的老城,城中自然有富贵人家献出亭台楼阁,幽静院落,供河东路的官员招待贵客。

这富贵宅邸,甚至连食材和厨子都备好,都是地道的汴京口味,杯盏精致,盘碟秀美,里面不多装,什么食材都是只装一点点,摆得却漂亮,花一样的鲜嫩,让人简直不敢下箸。

但也没人担心吃不饱的问题,毕竟吃要吃上几个时辰,菜也是流水似的,几十道慢慢上。

但客人这一桌就比别桌更不同。

除却那些精致的杯盏盘碟,还有大盘的野味,如鹿、雁、熊、黄羊的肉,烤炙得嫩嫩的,额外堆了几个大盘。

这就导致了金人案几上的菜比别人更多一些。

而这位金使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菜肴,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的,眼里就透出一股轻蔑的笑意。

得意是应当有点得意的,但他们去年夺回了燕云,又杀了不少宋军,按说与河东路的官军是了仇的——可看看这些文质彬彬的官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乖巧得像是被阉割了一样。

又乖巧,又圆滑,还特别会说漂亮话,见他入席,这些小官员们就口口声声地夸起来。

夸宋金兄弟之邦;

夸金国皇帝陛下英明神武;

夸都统完颜粘罕带兵有方;

夸金使年轻有为;

夸女真人个个都是勇士,哎呀呀呀,古今难比;

夸大家友好往来,太平年岁,若非我们官家是圣主,也没有今日的盛世呀;

什么都夸,夸得天花乱坠。

辽人皇宫里那些阉人也没他们这样一张好嘴。

完颜活女到底是个年轻人,心里这样想,脸上就抑制不住这样的神情,可他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滞了一滞。

有人坐在下首处,正在冷冷地盯着他。

完颜活女是个极敏感的人,那目光又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即使在众人之中,他也将它找了出来。

“那位郎君,如何看我眼神这般不善?”他伸出手去,指了一指。

大厅里弹琴的乐人就停了,讲恭维话的官员也停了,大家一起往他指的方向看,但并未寻找很久——那位郎君自己站起来了。

“若宋金是兄弟之邦,”他说,“这世上可有抢夺了兄弟田产,却又敢昭彰天下之人么?”

完颜活女冷笑了一声。

“你是何人?”他问。

“在下灵应军指使,李世辅。”那位郎君说道。

可不得了,竟然是帝姬身边的人,有人就立刻准备打断。

但完颜活女的眼睛就亮起来了。

“我女真勇士数千百战,未尝不捷,”他冷笑道,“大宋能干戈化为玉帛,何尝不是识时务之举。”

那些准备和稀泥,拉偏架的文官脸上也露出了极难看的神色。

大家骨头软是软,可也要脸,看你穿戴文质彬彬,坐那像个大宋的读书人,怎么稍一较真,女真人蛮横傲慢的嘴脸就露出来了!

不斯文!

这时候谁要是再硬给台阶,事后就容易被同僚背后戳脊梁骨了,是以这一群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将脖子缩进圆领里一点点,不准备替帝姬管这事儿了。

没人管着的李世辅就也冷笑一声,“金使既出此言,可见是女真人里一等一的勇士。”

完颜活女兴致就更高了,“小郎君,你是要试一试么?”

这位小郎君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忽然爆出了一声怒吼:

“来!”

完颜希尹会拍板让完颜活女出使晋城,是有他的算计的。

金人觉得灵应军来得突兀,不知是帝姬自己的算计,还是旁人在幕后指使,又或者是不是宋廷在悄悄集结兵力。事关战争,他们就必须慎重考虑,使者不仅要聪明敏锐,能看穿灵应军的斤两,还得是个有自保能力的——他们汉人坏心眼可多啦!吃饭喝酒突然有人站起来就开始舞剑的故事,女真人是听过的!

所以派了完颜活女来,不是因为他特别精通汉文化,更不是因为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特别有城府,他城府和心机够用,同时还特别有战斗天赋,有自保能力,哪怕是去玉皇观送个礼,帝姬喊进去说几句话,他也能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不会被暴起的帝姬一戟戳死,这就够了。

至于李世辅会突然发难,对完颜活女来说,他甚至不觉得刻意和做作——他们女真人杀了宋官,掠了宋民,占了宋土,这么大的一个大宋,再窝囊也该有几个喘气儿的吧?那见了他就掀桌子茬架,有什么问题?

可算有一个真汉子了!

两个年轻人来到院子里,外面是一圈忧心忡忡的围观者,以及满脸兴奋的女真侍卫。

“怎么比?”李世辅问。

完颜活女就很吃惊,“你问我?”

“你是客。”少年冷冷地说,“我大宋与你们女真不同,这点礼数还是要讲的。”

周围就一圈吸冷气的声音。

完颜活女更高兴了,“你敢这样说,至少是个擅弓马的。”

少年冷着脸不答他。

“那咱们就别比弓马了,”完颜活女笑道,“真刀真枪如何?”

围观者里有人脸色就变了,上前欲拦。

“今日有相公设宴,当宾主尽欢,何至于此呀!”

完颜活女傲慢地乜了他们一眼:“若李郎君不愿,便罢了。”

“我用刀盾。”少年忽然开口,掷地有声。

庭院里鸦雀无声,这位金使忽然转头看向跟来的侍卫:

“取我狼牙棒来。”

两个人此时在战争上的建树,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也不为过。

李世辅的父亲李永奇就是个党项武将,并无声名,他本人今年还不到十八岁,除了在灵应军中操练,从未经历过一场真刀真枪的搏杀;

完颜活女的父亲是名将完颜娄室,战功赫赫,号称“自国初迄今,言将帅臣,无能出其右者”,而他本人十几岁就随父一同南征北战,尸山血海里走过数载,就连完颜阿骨打见了他作战时的模样,也要感慨“此儿他日必为名将”。

这位金使将狼牙棒拿在手里掂了掂,见对面提刀而立,忽而就是一笑。

他的笑容甚至还不曾加深,那柄狼牙棒已经砸了下来!

周围响起了齐齐的惊呼声!

那个女真人穿圆领袍,戴幞头,不说不动时,装得很像个书生,可他一动手,臂膀间绷紧的肌肉立刻块块分明。狼牙棒被他当头砸下时,猛然带起了一阵风。

李世辅怵然而惊,刚向后避了一步,那柄狼牙棒忽然诡异地转了一个弯,撞上了他左手提着的短盾。

“砰!”地一声!

这人的劲力怎么这样大?!他那一砸若换了别个士兵使出来,已该用尽全身的力气,可他挥到一半,向下的旧力还不曾尽,新力已经使出来,不仅带动狼牙棒转了个方向,还能狠狠地撞他差点一个跟头。

那一撞,逼得少年踉跄着向后两步,才堪堪站稳脚跟时,完颜活女的下一击又到了面前!

两人交手不过数个回合,所有人都看出了胜负。

这个金使是一等一的猛将,冷酷强大,毫不留情!

李世辅一瞬间的呼吸像是停了,再抽不进一点空气。

女真人!

那才是女真人里的佼佼者!几乎无可翻越的一座高山!

完颜活女的力气那样大,行动又那样矫健,那根狼牙棒的劲力沉重,与宋军擅使的大斧无异,可他拿在手里,竟像是个轻若无物的玩意儿!

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忽然向李世辅涌来。

——翻不过去了!那是他无法战胜的敌人!

可他如果今天翻不过去,他将再也没有翻越过去的勇气!

他举起手中的长刀,火光折射在刀锋上,亮起炫目的火光——他要迎上去,他必须迎上去!

有火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撞上了完颜活女手中的狼牙棒。

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刀断作两截,落在地上,火光幽幽。

“平手。”完颜活女说。

对面的少年因为极度的兴奋与恐惧,身体仍然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狼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这个年轻的金使掂了掂手里的狼牙棒,交给了身边的侍卫。

“我比你年长,比你力大,击碎了你的武器,”他说,“否则你刚刚那一刀,必能伤了我。”

少年的牙齿仍然咬得咯咯响,“高下未分。”

“确实未分,”金使笑道,“好在我还要多留几日观礼,咱们来日方长。”

周围一片寂静里,忽然又有嘈杂的声音响起,像是打圆场,像是说恭维话,总之是噪噪切切,跟火把噼噼剥剥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不真切。

李世辅转身欲走,但刚走出两步,完颜活女忽然又喊住了他。

“我父完颜娄室,领粘罕都统帐下先锋军,我是他的长子,”他说,“你呢?”

李世辅就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是家中长子。”

“好,”完颜活女说,“那我以后按照你们宋人的规矩,喊你李大郎了。”

少年半晌没吭声,点了点头。

“李大郎。”

玉皇观的偏殿里,赵鹿鸣喊了一声。

高四果就忽然脸红了,“帝姬取笑臣。”

“不取笑,不取笑,你今日辛苦,是大大的功臣!”她赶紧摆摆手,从桌上拿了块面果子递给佩兰,让她递过去,忽然又说,“这到底是谁送的,这么多荔枝蜜的面果子!”

几个宫女就抿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高四果拿着面果子,脸就更红了。

“帝姬以臣为稚童。”

“根本没有,”她矢口否认,“你虽未及冠,但从今天起,咱们都看着呢,李大郎,你长大了!”

长大了的高四果就很懵地看她,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好在帝姬取笑他几句后,终于讲了一句正题。

“今日一战,完颜活女记下了你,他必定还要来寻你。”

高四果就挺直了腰板,严肃认真起来。

“帝姬可有吩咐?”

她上下看看他,眼珠转了几下,忽然就是一乐。

“李大郎,”她说,“我真有个吩咐,只怕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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