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损美人的玉体横陈在前,越昭昭却没半点旖旎的心思。对方有一击致命的本事,自己一旦做错了哪步,都会有丧命的风险。
她慢慢走到近前,试探着叫了一声:“道友?”
对方并无回应。
死了吗?
越昭昭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她的脉搏,微弱,但还有跳动。
事情有点难搞。
按理说,她应该快点收拾东西继续跑路,把这种一看就满身恩怨的角色丢下,先不说对方的仇家有多少,就光这人本身,恐怕也是个定时炸弹。
但偏偏,人家帮了她。
虽然大概率是因为他们闯进了她的警戒线,而非出于善意,但帮了就是帮了,君子论迹不论心,她不能因为人家的出发点不对,就把这事当做看不见。
越昭昭不想欠人人情,更别说,她这一走,若是戒律堂的人又杀回来,对方必死无疑。
这岂不是她的罪过?
算了,认栽吧。
越昭昭蹲下去把人拖到背上,又取出绝气散把原地的血迹和气息消除,才佝偻着身子慢悠悠朝黑暗中走去。
虽说金翅履可以让她的脚步变轻些,但背上人之后,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两相抵消,约等于她还是用两条腿在赶路。
就这么咬着牙赶了一夜,等到天蒙蒙亮时,她终于扛不住了,找了片树林往里一钻,打算找个干净地方歇歇再说。
而背上的人,仍旧睡得死沉。
越昭昭轻轻将她放下来靠在树干上,打眼看去,就见她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眼睛虽然紧闭着,但表情十分痛苦,似乎比起昨晚,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即便如此,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知道她现在没有知觉,越昭昭忍不住用手抚上了她的脸,湿润,光滑,柔软,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这种触感。
但同时,也滚烫。
越昭昭毫不意外。
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包扎都没有包一下,不感染倒更奇怪一些,只是——既是修士,身上就该有止血生脉的丹药,绝不至于拖成这样。
越昭昭身上不缺丹药,她从瓶中倒出几颗来,刚要捏开对方的口喂下去,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来。
不会是那样吧?
她连忙以手搭脉,灵力也化成线顺着脉搏延伸进去探查,不一会,就找到了自己疑虑的答案。
果然,对方根本没有修为。
不是生来就没有,是被别人强行化去的。
等于说,对方身上空有境界,没有灵力。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伤成这样却不服丹药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灵力,一旦服下去,没有灵力运转催化,不仅没有任何治疗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爆体而亡。
越昭昭心中一阵后怕,幸好她多想了一步,不然这会已经变成杀人凶手了。
但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
不能吃丹药,那就只能用治凡人的办法来治她,草药倒不难找,但这种办法治起来极为耗时,而且在荒郊野岭也不方便,最好是能找个合适的落脚处,从长计议才是。
当下,还是先把她的烧退了。
越昭昭打定主意,就起身到旁边去找药,能退烧的蒲地青特征明显,是最好找的,不出一刻,就被她找到了一大把。
炮制肯定是来不及了,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个研钵,把洗过的药草扔进去研出汁水,倒进提前备好的姜汤里,晾了一会,趁着还热乎,捏开对方的嘴灌了下去。
热汤下肚,对方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越昭昭多少放下了心,看着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气温也起来了,她转悠到小河边,打算打点水过来,帮对方处理一下伤口。
这条小河十分清澈,里面还有跳动的游鱼,大概因为平时很少见人,有些呆头呆脑的,见人过来打水,还好奇地围过来看。
越昭昭就没客气,顺势捉了几条。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她还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想着等会反正是要烧水的,顺便烤两条鱼也不错。
提着桶回到大树边,越昭昭先是摸了摸那人的额头,感觉烧似乎是退了些,便回身在残火上扔了几块银炭,开始烧水。
她自己则是收拾起鱼来。
但她才刚把鱼敲晕,就感觉自己手中的刀忽地被人抽走,然后,抵到了她的脖子上。
因为河里净是些小鱼,越昭昭用的是把极小极利的尖刀,刀刃触到她喉咙的瞬间,她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反抗的心思也极速褪去——不能动,一动就会死。
“你是谁?在干什么?”身后的人音色冰冷,透着十足的威慑。
越昭昭心中叫苦,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自己好心好意背着人跑了这么远,还给找药治伤的,没想到对方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用刀抵在她喉咙上。
这叫什么事,好人就该让人用刀抵着?
但心里这么想,她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道:“我叫越昭昭,昨晚你救了我的,所以我也想救你。”
“救我?”对方的语气透着十足的嘲讽,也不知是嘲讽她能力不够,还是嘲讽她胡说八道。
“真的,你发烧了,我熬了点药汤给你喝下去你才好的。”言下之意,要是没有我帮忙,你这会儿还昏迷着呢。
人不能杀恩人,至少不应该。
“那又如何?”越昭昭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反而激起了对方的逆反心,压在喉咙上的刀子更紧了些,随即就破了皮,血也流了出来。
越昭昭不敢说话了。
对方脾气古怪,不能以常理揣度,她要是再自作聪明,势必会吃大亏。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抵在她喉咙上的尖刀忽然滑了下去,越昭昭立刻就势逃开几步,再回头去看,只见对方像是脱了力,虽然手里还捏着刀,但目光失焦,像是又要晕过去了。
晕过去好啊,省得作乱。
但事情并不如愿,那人没有晕过去,倒是坐在火上的水先烧开了,咕嘟咕嘟,热水到处迸溅,催促着人过去把锅拿开。
指望伤员是不可能了,越昭昭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把锅给拿了下来,她用的银炭质量极佳,烧完了水还火苗熊熊。
可惜。
越昭昭盯着地上的鱼看,要是没出这档子事,这会就能烤鱼吃了。
鱼烧不成,伤口也处理不成,越昭昭袖手立在原地,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毕竟对方好像并不想要别人救,自己这么殷勤也是多余。
“你烧水做什么?”
静默中,那人突然问。
越昭昭正想着事,本能道:“给你处理伤口……”
说罢她就后悔了。
处理伤口这么私密的事,对方岂能允许?
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是想趁机揩油。
“如此。”那人道。“那就来吧。”
啊?
越昭昭本以为会得个“做梦”“下流”“不知廉耻”的评价,没想到对方接受得倒是容易,甚至为了方便她操作,还平躺了下去。
她顿时无措起来,磨磨蹭蹭走到对方跟前跪下来,看着眼前被片成褴褛状的衣物,开始思考自己是该找把剪刀,还是直接扯碎了完事。
感觉哪个都很危险。
特别是对方手里还捏着那把尖刀,显然是准备在她出现任何多余的动作时,直接给她捅个对穿。
想了想,越昭昭还是决定不用剪刀,只轻轻把手覆上去,非常温柔地沿着口子从下往上把衣物扯开了些。
所幸,对方的双腿上虽然有很多伤,但并不太严重,她用沾了水的布条洗干净包扎好后,总算来到了最大的伤口处,这处伤口在腹部,不仅极深极长,周边的血肉还卷着边与衣服搅在了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越昭昭想捏着衣物把它拽出来,但轻轻一扯,伤口就崩裂开来,鲜血也渗了出来。
她立刻不敢动了。
要是把对方弄疼,自己哪里还有命活?
见她不动,那人道:“等什么?”
越昭昭嗫嚅道:“怕弄疼你……”
“没事。”那人悠悠道。“我不怕疼。”
这话,越昭昭当然不敢全信,但一味害怕也不是事,这处伤口伤及脏腑,若是不好好处理,迟早会成为大麻烦。
她取出止血的丹药碾碎了洒在伤口上,略等了等,就一狠心快速把衣料扯了出来。
那人却连半点声音都没出。
血果然失了控,但因为有丹药助力,并没有喷太久,越昭昭快速用水把伤口冲洗几次,直到不再出血,才用布条缠住,打了个结。
再接下来,就该前胸了。
越昭昭咽了口口水,因为紧张而手脚发抖,她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深呼吸了一次,才继续往上摸去。
出乎意料的是,上身并没有其他伤口。
只略有几道擦伤,也不难处理。
等把后背的一些零碎的伤口处理完,她才确定,导致发烧的罪魁祸首就是小腹那一道,大概因为伤在脏腑上,所以尤其致命。
小腹是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大凡有所防备,一般是不会让敌人伤到那里的,也不知道她是和什么人打斗,才会伤成那样。
但这个问题,越昭昭并没有思考太久。
她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恩情还到这份上也够了,她应该尽早与这个危险的女人道别,朝着自己美好的独居生活奔去。
打定主意,越昭昭便站起身来,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对方肯定也不想让自己身边多她这么个隐患。
刚走出两步,那人就道:“你去哪?”
越昭昭顿了顿,道:“你我既不投缘,就各自珍重吧。”
“如此。”那人突然凉凉地说:“你猜自己死之前还能走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