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
另外一名为玄影的狼卫即刻出声喝住他,目光快速划过桑北延玄色衣衫领口露出的白色绷带,再次跪地俯首,恳声道:“少主,属下救驾来迟,未能护少主周全,自请受罚!”
桑北延伸手扶起玄影,把一张早已写好的字条重重交于他手上,旋即飞身离开。
“少主!”
苍狼望着那毅然离开的背影,甚是急切,喘着粗气道:“少主咋还直接走了!”
“你这二愣子!对少主这般没礼数!怕是军棍挨得少了!”
玄影恨声斥道:“少主是怎样心意坚定之人!你怎能这般鲁莽拿还没查明白的事情胡诌!”
“我……”苍狼瞬间消了脾气,知道自己又冲动了。
玄影轻叹口气,打开桑北延留下的字条:“自吾罪衅被逐,朝中之事莫不闻矣,吾已非尔主,幸勿复来。苍狼其人性子冲动,玄影宜多劝谏,各自安好。“
苍狼反复念了几遍,急道:“幸勿复来?少主这是啥意思!真的再不管咱们了吗!”
玄影久久望着那张字条,苦笑道:“连你这大老粗都看明白了,还用我再解释吗?!”
少主料到他们会来,这才早早准备了这字条,为的便是与他们再次划清界限。
只是,他们早已向狼神起誓,生死追随少主,怎能背弃。
玄影郑重地把字条收在怀中,望着桑北延离开的方向,沉声道:“苍狼,你我兵分两路,我回去继续盯住那边的动作,你留下保护少主,切记隐藏气息,绝不可再冲动行事,惹恼了少主!”
当年那桩事发生的太过诡异,他总怀疑另有隐秘。
身为少主的狼卫,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少主不利……
临近马车营地,桑北延运气愈加小心,身姿轻盈无声,以手敛衽,连布料之间的摩擦之声都尽量收着。
就在他悄然落于马车边的瞬间,一声熟悉的轻笑顿起:“哟。”
桑北延转头望去,见江幼正半倚在躺椅上向他招手:“桑护卫好兴致,大晚上不睡觉去夜……飞吗?”
讲真。
曾经江幼也觉得轻功这种东西,是武侠小说中的意淫产物而已。
在亲眼见过几个确实“飞”的还不错的人——尤其是桑北延这位“古代小飞汉”后,才承认是她狭隘了。
不过,即便他能飞、会飞,而且飞得还不错,也不该大晚上到处扑腾吧?
桑北延望着她,脸上闪过些尴尬的情绪,他早该料到这女人是个敏锐警觉的。
正想着她会否盘问自己的行迹时,却见江幼打了个哈欠,咕哝着:“我觉轻,以后若是要做什么事,提前知会一声。”
随后便缓步回马车里,继续睡觉去了。
桑北延微微眯眼,望着那扇紧闭着的车门,一时有些愣怔。
这女人竟毫不关心他的去向?!
难道不怕他引来伙贼人,将她和小丫鬟掳走卖掉吗?
这一折腾,桑北延也暂没了睡意,他学着江幼的样子倚在躺椅上,仰头望月。
不知想了些什么,那双深邃的金眸中隐隐透出一股深潭冷渊的寒意。
江幼轻翻了个身,将厚重的棉被又裹紧了些,好似无意地咕哝着:“疲劳驾驶不可取,驾车犯困我骂死你。”
不过,她显然是低估了桑护卫饱满的精神头。
第二日一早,晨光熹微之际,江幼推开车门,见桑北延已经早早地喂好了马,正在不远处的一块草皮上练武。
打拳幅度大,他脱去长衫,只着短衣薄衫和深色管裤。
这个距离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他露在衣袖外紧实有力的小臂,和敞开襟口里,挂满汗滴的古铜色肌肤。
有一说一,桑北延长得真好,即便前世见过千人千面,也无一人可与之相较。
明明是个高大魁梧的,五官却生得极精致,高鼻剑眉,冷眸清冽,气度优雅极了。
丝毫不见落魄于江湖的粗鄙之气。
突然,那双深邃的金色眸子正转过来,与她欣赏美男的眼神对上,江幼一时竟生出几分偷看男澡堂子的尴尬之感,好在她心态无敌,生生忍住了退却避嫌的心思。反而大大方方地回望过去,轻轻点头表示——
嗯,桑护卫功夫不错,继续努力。
桑北延渐收了招式,浓眉微蹙,懒得点破这女人刚刚投过来的目光有多神往热辣。
几人用了早膳,收拾妥当,便再次行路。
江幼轻掀起车帘子,盛夏燥热的风吹进来,带了满车厢的自然花草香气,远眺官道两侧的广袤浩渺的平川旷野,挺拔葱茏的树木枝丫,绵延千里不绝的山脉墨影,只觉豁然开朗,万物美好。
突然,一阵馊腐难闻的味道闯进鼻息之间,旋即声声哀叹随风而至。
不远处,稀稀落落的一队人正缓慢地向着她们的行进方向移动着。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身上或是扛着系满物品的扁担,或者是背着巨大的布包,手上也不闲着,拎着锅碗瓢盆等杂物小件儿。
再往中间的,便是些带着小孩的女人,和身体较弱些的老人。
这群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满是泥土脏污,显是长久的赶路跋涉所致。
喜乐此时也注意到窗外的动静,探头过来,蹙眉问道:“姑娘这些人是怎么了……”
按江幼缓缓眯了眼睛,缓缓道:“流民。”
自古,流民问题便是社会的严重弊病。
天灾、战乱、苛政等等原因让很多百姓失去了家园和财产,民不聊生。为了生计,很多人不得以背井离乡,成为了流民。
而随着流离失所的百姓增加,一定会给其他相对稳定的城镇带来影响。
这种影响,大多是负面的。
比如有些流民为了生计,不得已落草为寇,抢砸偷盗,影响社会安定且不用说,还有更大的隐患。比如流民人数越来越多,势力发展渐大,逐渐觉醒些反抗意识后,说不定就会成为一支武装力量。
就她所知,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种农民起义的例子并不少。
只是,江幼心中疑惑渐生——
这东楚国两面临海,从东北到西南是绵延千万里的海岸线,这靠海的地方,应是经济相对发达繁荣才对,为何有这许多流民从南向北逃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