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君和商亭羡坐在廊芜下,看着院子里热闹的场景,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笑意。
不一会,商亭羡突然问她:“你在我的氅衣上放了草药?”
玉君看他除夕夜那天就披着这件灰白色的大氅,今天还是披着它。
“你闻着那味道,觉得如何?”
“身子好像没有平时那么轻了,人也精神很多。”他看向她,“是什么药?为何只有我闻得到?”
“因为是专门为你调的。”
“调的?”
“你不是不肯喝我开给你的方子吗?所以我想了这个法子。”
“你好像很怕我死,为什么?”商亭羡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从第一次见面,这孩子就说可以治他的寒症,之后又是给他诊脉,又是写方子,还在他的氅衣上加了草药。
可是他于她……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她为何要救自己?
玉君目光轻沉,她想告诉他,因为她要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所以,她不能让他死。
可是这些话,她还不能说。
这时,一坨雪球飞了过来,正好打在商亭羡脚边,方景序走过来:“你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听听。”
他蹲在火炉旁伸手烤火。
如修也跑了
过来,蹲在他旁边也一起烤火。
两个人蹲在一起,看起来便好笑。
玉君忍不住笑了下。
这一笑,给这几个人都看懵了。
她太好看了,笑起来的样子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貌若王嫱,颜如楚女。
方景序痴了下,又偷瞄商亭羡一眼。
后者面色如淡,目光无波,好似对美人在旁提不起任何兴致。
却不知他掩得极好。
倒是如修,他所有情绪皆在脸上和眼神中:“仙女姐姐,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玉君抿了抿唇,问他:“你想吃汤圆吗?”
如修揉了揉肚子,点头。
玉君将食盒端上来,那碗汤圆还是热的,她递给如修。
却被方景序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正好我饿了,玉君姑娘,我不客气了。”他连勺子都不用,直接端起来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几下全干完了,剩个空碗还给玉君。
玉君:……
如修皱着眉,都要哭了。
小声翼翼的说:“方哥哥,你怎么没给我留一个?如修也想吃。”
方景序用袖子擦了把嘴:“乖,下次我做给你吃。”
如修:……
方景序还意犹未尽的说:“你们林府做的吃
食味道真不错,上次来喝了一碗参汤,这次又吃了一碗汤圆,说起来,那参汤真好喝,还是你们林家大小姐亲自下厨做的……亭羡,那林大姑娘什么时候再来给你送参汤?你要是不喜欢喝,留给我。”
商亭羡脸色沉得可怕,眼底一片冷芒。
方景序自知多嘴了,赶紧紧了紧嘴巴,又作死的说了句:“我只是夸林大姑娘手艺好。”
他说着,看了一眼玉君。
玉君被他这一眼看得奇奇怪怪,林芷烟看中了商亭羡,她知道,所以她给他送参汤表达爱意,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方景序看她做什么?
商亭羡脸色冷得极为可怕,盯着火炉里烧得火红的炭块道:“你的舌头该用火好好烫一烫了。”
方景序顿感不妙,咂了咂舌,赶紧转移话题:“明天朗州有花灯会,我订了城里最好的赏灯台,明日我来接你,玉君姑娘,我也算上你了,你不能推。”
玉君刚想说不去……
如修就急忙问道:“那……如修呢?”
方景序拍拍他:“你得自己掏钱,一个位置收你十两银子。”
“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银子。”
“那就不能带你了。”
“我……我不要坐位
置,我站着。”如修满眼期待。
方景序不好再逗他:“行,就当你为我堆雪人的幸苦费。”
如修高兴了。
那双眼睛很亮很亮。
青野又放了一束烟花,五颜六色窜到了天上,夜空炸开,仿佛万千星辰坠落。
一只乌鸦从夜下飞来,落在两座院子之间的墙头上,碧绿的眼睛看着廊芜下那几个人,接着“呀呀呀”的叫了几声。
闻声,方景序看了过去:“亭羡,又是那只乌鸦。”
从京城一路跟着他们到朗州。
商亭羡目光轻转,对上那双碧绿诡谲的眼睛,可再仔细一看,乌鸦好像并不是在看他。
而是……玉君。
乌鸦很快就飞走了,扑闪着翅膀,消失在大雪夜里。
方景序也走了,带着如修一起走的。
玉君带着云柳也回去了。
剩下商亭羡独自坐在廊芜下。
他还没有得到玉君的回复,她为什么不想他死?
这个问题,眼下困住了他。
另一边。
许氏派去乔家的小厮已经回来了,说是大老爷觉得玉君的法子可行。
殊不知,林文远在听到小厮传的话时……
先是惊,后是大惊。
惊的是,玉君竟然用脂膏和地龙来治
风疹。
大惊的是,玉君竟然会想到这么好的办法,而他身为仁京堂的当家,“诊脉神手”的传承人,竟然没想到。
那孩子,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
得了林文远的回话,许氏赶紧命厨房准备脂膏,又让人出门去挖地龙,因是冬天,地龙钻得很深,小厮们挖了好半天才终于挖了一筐。
照着玉君说的方法,捣碎了地龙,加上脂膏和烈酒混合。
那味道。
那看相。
令整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恶心吐了,却还得忍着那味道,将其涂到林芷烟身上。
林芷烟如此高贵冷艳的女子,眼下却用大蒜堵着鼻子,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任由婆子丫鬟往身上涂那东西,因为嘴巴上也有红疹,所以连嘴巴上也涂了。
这期间,那味道冲破大蒜灌进鼻中,她忍不住吐了。
一时间,屋里的味道变得更重。
最后在强忍之下,终于涂满了全身。
她仿佛裹了一层大粪,笔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而许氏早就退到了屋外,她心疼女儿,但实在忍受不了那味道。
真像是掉进了粪坑。
她掩了掩鼻子,又想起玉君喊她也可以涂一涂。
便更觉得作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