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烟偷灯的事在府里传开,女眷们私下里议论,都说三奶奶是为了维护她,所以才闭门审问凝婵,掌凝婵的嘴,也是为了顾及她的名声。
许氏知道后,气得要冲到东院去撕柳氏的嘴。
好在江嬷嬷给拦下了。
“大奶奶,你要顾及你主母的身份。”
许氏这才冷静下来。
是啊!
她才是林府的当家主母!
若贸然冲到东院找柳氏计较,会有损她主母稳重的形象。
但是一想到,这才将中馈交给柳氏两天,她就整了这么大一出戏,还害得烟儿遭人误会,许氏心里越想越不舒服。
于是当天下午,她就顶着半张红肿的脸出来掌家了。
玉君听云柳说了这事。
她坐在榻上看怪谈小说,兴致不是很高。
云柳坐在旁边做针线活,边道:“可惜了那盏灯,好好的被人给偷了,还踩烂了丢在假山后面,那偷灯的人心里得多阴暗啊。”
玉君没说话。
云柳继续说:“府里的人都在传,是大小姐让凝婵去偷的灯,因为那盏灯,本是大奶奶要留给大小姐的,结果三奶奶刚掌中馈,绛纱灯就到了二小姐手里,
大小姐不服气,所以让凝婵偷了灯,
还给剪烂了…
姑娘,你怎么看?”
这丫头刚到玉君身边伺候的时候,话还不多。
现在一整天叨叨个没完。
玉君神色平淡,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小说上,她翻了一页继续看,叹气道:“这文里的故事枯燥乏味,仅是开头吸引了眼球。”
“姑娘不是买了很多本,再换一本看就是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云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忙着手里的针线活。
玉君看乏了,才合上书起身走走,还到院里摘了一支腊梅进来,找个水青色的釉瓶插上,摆在窗台前。
屋里添了一抹颜色。
感觉玉君整个人都亮堂了。
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很多,也没那么恹了。
云柳欣慰,姑娘好,她才觉得好。
玉君走一圈,身子有些冷,坐到炉子旁烤火,看了看云柳手上的活:“你绣什么呢?”
云柳高兴的说:“奴婢旁的不行,针线活最利索,想着过完年就要开春了,所以给姑娘绣一块方帕,到时候赏春用。”
“我看看。”
云柳把帕子递过去。
鹅黄色的帕子上才只绣了一抹青绿色,但看得出针线紧密,绣活仔细。
云柳说:“奴婢还没绣好。”
云柳指腹轻
轻摩擦着那抹青绿色,红唇轻掀:“林芷烟没那么蠢。”
“啊?”云柳懵了下。
“她虽然心思阴暗,但毕竟是林家教养出来的嫡长女,不会为了一盏绛纱灯,做出自毁前程的事。”玉君笑着将帕子还给云柳,又道,“不等开春,等你绣好了,我正月里就用。”
云柳还是愣的。
没想到姑娘突然说出这番话。
待缓过神来,她才干干开口:“如果那盏灯不是大小姐派人偷的,那……那是谁?”
玉君没理她,走到书架前重新拿了本小说看。
东院。
林书瑶过来找母亲,柳氏心情很好,正在屋里同身边的张嬷嬷说话。
见女儿过来,便让丫鬟端了一碗参汤给她。
还安慰道:“那灯坏了就坏了,左右也不过是一盏灯,娘让人再给你寻一盏更好看的。”
林书瑶喝了两口汤就放下了。
似乎有什么紧密的话要说。
嬷嬷眼尖,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林书瑶柳眉蹙着,这才开口道:“母亲,你为何要害芷烟堂姐?”
柳氏的脸色骤然一沉。
张嬷嬷听了,忙冲林书瑶使眼色道:“二小姐定是误会了什么,可不兴与您母亲讲这种糊涂话。”
林书瑶仍用问责的眼神看着母亲:“堂姐心高气傲,断不可能做出偷灯这种事,母亲故意支开我们,关上门审问凝婵,既不说她偷灯,又不说她不偷灯,使得大家都在猜,这一猜,便等于坐实了堂姐的罪名,
娘,我知道你不喜欢大伯母,但你作为长辈,也不能这样害堂姐啊。”
张嬷嬷暗道不好。
二小姐就是太顺了,顺得一身正气。
眼里容不得任何诟病。
可是这身正气,实在不该发泄到三奶奶身上。
柳氏被气着了:“主院那许氏误会我害她女儿也罢,怎么你今儿也眼盲了?我真是白疼你了。”
“娘……”
“到底是不是你堂姐派凝婵偷了灯,我都懒得问,若真问出个好歹来,你说我是处理她?还是不处理她?芷烟到底是林家嫡女,名誉最为重要,我掌了凝婵的嘴,是让她仔细说话,不要攀扯到你堂姐身上,怎么反过来,还成我害了她?”柳氏难受的捂着胸口。
“可您也该与大家说清楚,这样稀里糊涂的,最容易让人误会。”
“说清楚什么?说你堂姐没偷灯?”
“是该这样说。”
“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柳氏用手点了下女儿的额头,但没使
劲,“你袒护她做什么?你是我女儿,该与我站一头。”
“娘……”林书瑶耷拉着脑袋,手帕绞着手指。
柳氏缓了缓气,自知有些激动过头了,拉过女儿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娘知道你心善,但也不能太善了。”
这番话,直到林书瑶回到自己院里,也一直在回味。
母亲总说她太善。
善得一身正气。
是好事,也是坏事。
但这些她都知道。
她心里跟明镜一样。
院里的丫鬟白露见她坐在窗子前失神,拿着那盏被踩烂的绛纱灯进来了,问:“姑娘,这灯怎么处理?”
林书瑶看了眼绛纱灯,眼底裹着一团道不明的气息,暗暗的,深深的,她吩咐白露拿把剪刀过来,把原本就稀烂的灯剪得更烂了,尤其是下方的红色流苏,一串不留。
“烧了!”
白露照吩咐,端着个火盆到院里,将灯丢进去烧了。
林书瑶站在窗子前,看着绛纱灯被火烧干净。
她目光下垂,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那里有一道不起眼的小伤口,是被木质的东西刮出来的新伤,流过血,已经成了红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她用手盖住那道疤,眼底暗暗的气息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