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看着正抱着她的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心跳仿佛瞬间陷入了静止。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只能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隔着单薄的纯棉病号服,放在她后背的手心涌出一股暖流。
“小骗子,你这个拥抱值千金,之前欠我的人情都不用还了。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天赋。”
季临渊拥着她五秒,
贪恋地感受到她的气息后主动松开。
从小到大在冷漠的环境中长大,他从未和任何人交换过真心。
也没有人瞧得上他这个私生子的真心。
只有丛榕,
自始至终从未用“私生子”定义过他。
现在,六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终于有了交代,
尽管只是为了谢谢他,
这份长达六年的惦念还是值了。
“你今天挺豪气啊,以前追着我还人情,今天大赦天下都给我免了?”
丛榕知道,
季临渊故意这样说是为了让她不要再有心理负担。
可,这负担背了六年也背习惯了,况且她还不清的岂止是季临渊的救命之恩。
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
季临渊的那份总在玩笑中说出口的情谊,
她早已知晓却无法回馈。
希望这个拥抱能让他宽慰一些吧。
“都免了,我现在的工作总加班,万一哪天猝死了没和你一笔勾销,你岂不是也要给我立个坟年年去哭?咱可别啊,我单独授权你把我的骨灰扬了就行。”
说这话,是因为她觉得丛榕真的能干出来。
这话说完,
他知道旁边那杵着的男人又有了想弄死他的念头。
回头朝着季霆秋眨了眨眼,随后又温柔地揉了揉女人的头心。
值!
能在季霆秋面前和丛榕这样互动,心中那股报复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呲出了牙龈。
丛榕的头发瞬间乱成了小鸡窝。
清冷的脸蛋配上凌乱的鸡窝头,没有多狼狈反而无形中多了几分俏皮,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季临渊怔了两秒,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的死了,
这样丛榕带着俩小丫头去给他上坟时就不会嫌弃他做了些肮脏的事。
“你瞎说什么呢!哪有人咒自己猝死的,八十岁之前死了我不管,八十岁之后我可以免费给扫扫墓。”丛榕嗔怪地狠狠地捶了他一拳。
她很奇怪,
最近几次见面,季临渊说的话都很消极。
给人一种每次见面都是生离死别前的最后一次那种感觉。
她很不喜欢这种压抑。
为了将逐渐沉重的气氛引得轻松一些,丛榕想问问他在哪里发现的妈妈。
“我妈妈六年前跟着柳江大哥来青城找我,后来她在医院走丢了,霆秋派了好多人手都没找到,你是在哪里遇到她的?”
说起这些,她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妈妈走丢的那一个月,吃什么,住在哪里,都无从得知,
更别提有没有被人拐卖。
“我在……我在城西一个公交车站旁发现她的,她说自己会种花打扫卫生,让我收留给分工作。”
季临渊眼神回避,不敢面对丛榕的眼睛,
在六年前那场全市警戒的大雨中,
他无意中碰到一个叫花子想偷他手中的矿泉水瓶,
因叫花子无意中露出了气质独特的面容,
有一瞬间,
他觉得很像心里藏着的那个女人。一样的清冷疏离,带着书卷气息。
那一天。
他第一次做了这辈子以来最违背他原则的事情。
一个深度变态洁癖和一个满身脏污的乞丐坐上了同一辆车。
还是他的车。
季临渊还记得,
当时在车上反应过来后,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今天,他却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听从了心里的感应。
但这些事,他不能如实告诉丛榕。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还不如含混糊弄过去,省得找回记忆后造成二次心理伤害。
丛榕半颗心咽回了肚子里,同时他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
已经不早了,
“哥哥,你们都回去吧,这么晚该休息了,我没事能照顾好自己。”她笑着看向睿书言。
“对了,季临渊你能帮我把青青送回去吗?她来的时候没开车,这会外面容易着凉。”丛榕继续说道。
没想到的是,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开口,
“不用。不习惯!”
穆青青说完,双手捂住嘴唇一脸恐惧的躲到丛榕身后。
她刚刚就想说,
这丛榕姐大概是疯了,认识的男人不是阎王爷就是死变态。
除了书言哥哥和轮椅帅哥看起来正常点。
“这个叫季……季临渊的,对。就是他,刚刚要给我把嘴巴烫熟了。”
她穆青青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威胁恐吓过。
丛榕抬头朝季临渊抛去疑问的眼神,
他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闹的跟仇人一样。
“我怕吵,最讨厌嘴巴漏风咋咋呼呼的人坐我旁边,比如……”季临渊意味深长地斜视了一眼穆青青。
眼中的嫌弃不言而喻。
“你……不坐就不坐,本小姐可以打车,不受你这臭鸭子的气。”穆青青仰着下巴气冲冲的说道。
她刚才就想说了,
这男人美的不像癞蛤蟆,叫他臭鸭子倒很合适。
“打鸣的母鸡你再给我说一遍……”季临渊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纹。
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为他长得好看说他是卖的!
“死丫头片子,嘴里连一块金镶玉都吐不出来。行,我一会拉着你去鸭店给你找个满意的,这车你今天坐定了。”
季临渊脸色发青,像拎鸡崽儿一样提着穆青青的后衣襟往外走。
“放开我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