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望舒对这雪松味道已经非常熟悉了,就在刚才和容玉烟一起吃饭的时候,那香气还萦绕在鼻息之间。
可是,那股雪松味道,不知为何,此时却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信息素是虫族为了方便交流而散发的气味,在不同的情景中,那股味道自然也会出现变化。
如果说,之前那雪松味道像海神,威严而包容,带给岚望舒安全感,那么,此时,那股味道,更像海妖——
一只身体赤|裸,面容姣好的,人鱼。
人鱼的尾鳍拍打水面,发出淅沥水声,脸上浮现暧昧笑意,清脆的笑声勾着岚望舒,引诱他跳入水中,奋不顾身和对方拥吻。
岚望舒站在门外,垂着头,怔怔望着门缝处。
他的心跳越来越重,呼吸跟着变得急促,脖颈处、耳根后面,有一块特殊的皮肤,开始变得肿胀发烫,随着心跳的频率,一下一下突突跳动着。
他的触角和背后的一对翅膀,都开始不安地颤动起来。
身体变得躁动,思绪被**裹挟,岚望舒被这不受控制的本能惊住。
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甩了甩头,依旧无法把脑海中充斥着的旖旎画面给清除。
那些画面,尽数都是有关他和容玉烟的……
岚望舒被自己心底的这些龌龊想法吓到,他吞咽一下,艰难地转身,想要回自己房间去。
这时,房门被打开,容玉烟出现在门后。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穿着整齐的透出禁欲感的军装,而是换了一套纯白的居家服。
柔软的白色布料,在领口袖口和裤腿处做得宽大,腰肢处却收紧了,越发衬托出那副猿背蜂腰的完美身形。
这样纯白的颜色,放在一般身材壮硕的男性身上,会显得非常怪异,可是容玉烟穿起来,却意外地合适。
他皮肤白皙清透,此刻银白色长发披散下来,如瀑布般从肩头落至腰间,在白色衣裤的映衬下,整只虫看起来,像一把玉石雕琢而成的长剑。
而他脸颊和脖颈处透出的红晕,还有眼角的飞红,此时,便愈加明显。
岚望舒努力将视线从对方那敞开的衣襟下、隐约透出的红粉上挪开,看向对方的双眼:
“你……身体不舒服吗?”
容玉烟摇头,“晚上喝过酒,有些醉了,没什么事。”
他声音有些沙哑,但讲话依旧像以前那样平缓。
岚望舒一时有些不确定,他自己刚才身体上出现的反常,究竟是因为门后的雌虫,还是因为晚上的酒精了。
正思索着,就听容玉烟问:“殿下,有什么事?”
岚望舒想了想,还是把手中的白色长毛兔玩偶,送了出去。
看到玩偶,容玉烟愣怔一瞬。
这时,就听岚望舒开口:“我想,和你聊一下,送你这只兔子的虫。”
容玉烟点头,“殿下回房等我吧,我收拾一下,去找你。”
岚望舒应了声,但在容玉烟准备关门的时候,又抬手拉住了他。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岚望舒可以清晰感觉到,容玉烟的皮肤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凉,此时,竟是滚烫的。
容玉烟被岚望舒碰到,触电般将手臂抽出去,背在身后。
岚望舒手中空下来,悬停片刻,放下来,看向他,“需要……我帮忙吗?”
容玉烟摇头,停顿片刻,又说:“稍等。”
他转身去房间里翻找一阵,又走回来,将一个纸盒递给岚望舒。
岚望舒低头,看到那是一个药盒,上面写着[强效阻隔贴]。
容玉烟指了指岚望舒脖颈后面,“殿下将这个换上,把光脑账户里精神力屏蔽系统调制最高档位,然后在房间里等我。”
岚望舒接下那药盒,欲言又止,最终只点点头,转身回房间去了。
按照容玉烟的嘱咐换好阻隔贴,岚望舒将房门虚掩着,然后盘腿坐在床边的长绒地毯上,身前放着自己的黑色背包,手中捏着白色长毛兔玩偶,将上面绣的两只蓝色蝴蝶放在一起,比对着。
房门这时被轻轻推开,容玉烟缓步走进来。
他和刚才一样,仍旧穿着白色居家服,只是重新将长发扎起来,胸前的衣襟扣好,脸上和脖颈处的红晕已经消散。
岚望舒抬头看向容玉烟,示意对方来自己身边坐。
待到容玉烟在床边坐下,岚望舒开口:
“这只兔子,是我雌父给你的?”
容玉烟看向那只白色长毛兔,二十多年前的久远记忆,被勾起来——
那只漂亮的雌虫,在手工课结束之后,开开心心跑来找容玉烟,把一只布偶兔子送到容玉烟面前:
“我亲手缝的兔子,小玉,像不像你。”
年幼的容玉烟看到那兔子,冷冷说:“好丑。”
雌虫有些生气,要将兔子收回去,“本来想送给你的,你觉得丑,那就算了。”
容玉烟抬手捉住雌虫手臂,将兔子抢过去,“谁说我不喜欢。”
手指捏到那兔子身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容玉烟皱眉,喊身边的雌虫:
“小蝶。”
雌虫佯装恼怒,“没大没小的,叫哥。”
容玉烟没理他,继续说:“你不适合做手工,”想了想,又补一句,“也不适合做烹饪。”
雌虫抬起手,捏住容玉烟软乎乎的小脸,“那我每次做饭,你还吃得那么开心?口是心非。”
……
收起有关过去的思绪,容玉烟应:“嗯。”
岚望舒没想到容玉烟承认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又问:
“你们,以前……”他原本想说“认识”,可又临时改口,“很熟吗?”
容玉烟点头,“是。”
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容玉烟肯定的回答,岚望舒失笑。
他之前因为觉得容玉烟太像和他签订契约的那只雌虫,又确信找到那只雌虫就一定能问出有关自己雌父岚蝶衣过去的事,便总希望容玉烟就是那只雌虫。
可是,事实上,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之前是他思维定势。
容玉烟不需要是那只雌虫,也一样可以告诉他有关他雌父的过去。
想到这里,岚望舒带着期待,仰起头,问:
“我雌父,离开这里,去地球之前,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这一次,容玉烟却没办法给出岚望舒想要的答案:
“他离开前,去了宫中,而我那时,还是没有任何身份的贫民,无权了解宫中的事。”
听到这样的回答,岚望舒难掩失落,重新垂下头,看向手中的兔子玩偶。
两只虫就这么默默地坐了一会,岚望舒看着兔子,容玉烟看着岚望舒。
最终,岚望舒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刚才,你问我,想不想我雌父,我撒了谎。
“我雌父出事那天,一颗陨石撞击地球,不偏不倚砸在我们所在的小城镇,造成那里有史记载以来最大的一场地震,地震带走了我雌父的生命。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来不及和他告别。
“你知道,他离开前,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那时候,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发脾气,告诉他: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我要对他讲出那样的话?我有那么多话可以跟他讲,为什么,偏偏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告诉他的,是这样一句话?
“我怎么可能不想他。
“我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会想他。
“我想告诉他,我错了,我不该讲那样负气的话。”
这些心事,岚望舒压在心底,从来不曾向任何人或虫吐露。
可今晚,不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发现容玉烟和他父亲的关系,又或者只是因为被信息素熏蒸到脑袋不清醒的缘故,岚望舒把心底最深处的想法,都吐露出来。
岚望舒保持着垂头看手中的兔子的姿势,用力将眼睛睁得很圆,这样眼眶里滚烫的液体就不会流下来。
这时,他的下颌被修长的手指捏住了。
容玉烟托起他的下颌,让他看向自己。
柔软的指腹在岚望舒双唇上摩挲,容玉烟盯着岚望舒的双唇,看了许久,然后,俯下身,将脸庞凑近过去。
有一瞬间,岚望舒觉得,容玉烟是要亲吻他了。
岚望舒端坐在地毯上,仰起头,不退不躲,静静等待着。
然而,容玉烟将视线缓缓往上移去,最后落在岚望舒双眼上:
“你想去看看,你雌父长大的地方吗?”
岚望舒有些恍惚:“可以吗?”
他以为有关岚蝶衣的过去,大家都讳莫如深。
容玉烟笑着应:“当然,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说罢,容玉烟抬手,轻轻揉了揉岚望舒的额发。
那晚容玉烟离开之后,岚望舒怔怔望着门口,抬起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回到自己的卧室,容玉烟长长地松一口气,抬起手腕,将精神力监控程序调出来,查看上面的数据。
这时,一条消息弹出来,是他的副官利维亚发过来的:
[我到了,刚在楼顶停机坪着陆]
容玉烟回:
[好,我在二楼西侧卧室]
[过来时动作轻些]
想了想,又补一句:
[你从阳台过来吧,别走正门]
利维亚:[……]
三分钟后,一只满头红发的军雌从容玉烟的阳台上跳进来,手中抱着大包小包,愤愤然瞪向容玉烟:
“你家里住进了那位尊贵的阁下,如今我就连走正门的资格都没了,来你这里,还要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
容玉烟没理会他的话,只是问:“过来的路上,做好反侦察措施了吗?”
“放心,我又不是新兵蛋子了。”
利维亚说着,把手中的大包小包都放下来,“东西都在这了,你点一下。”
利维亚说着,把带过来的物品一件一件取出来:
“育龄期雌虫专用的最强效阻隔贴、阻隔药和阻隔针剂,
“两套雄虫的晚宴专用的定制礼服,还有几套休闲服,
“速食三明治、速食牛肉面、面包和肉包、几份预制菜、还有……十盒鸡蛋和两袋大米。”
最后的鸡蛋和大米,利维亚是咬牙切齿讲出来的,
“我说,上将,你买速食和预制菜也就算了,为什么要买鸡蛋和大米啊?
“那几盒鸡蛋我怕摔了,两袋大米只能扛在肩上,你知道为了这两个东西,我这一路过来有多麻烦吗?”
利维亚还在絮絮叨叨抱怨,容玉烟看一眼时间,走到窗边去,“辛苦你过来了,挺晚了,早些回去吧。”
利维亚闻言,恨不能破口骂两句,到底是顾及这是自己顶头上司,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走去窗边的时候,利维亚想起正事,正色说:
“你这次精神力异常波动,提前了好几天,恐怕和住在隔壁的那位阁下,脱不开干系。
“你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长期被对方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影响,应该很快就要提前进入发热期了吧?”
容玉烟淡淡应了声。
利维亚见状,觉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如果那位阁下不能给你帮助,我觉得,你在正式进入发热期之前,就需要尽可能离他远些。”
容玉烟只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利维亚对对方的态度有些不满,还想再说什么,容玉烟却转移话题:
“刺杀的事,审出结果了吗?”
利维亚立即蔫下去,“其他虫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就是活捉的那个雌虫,嘴巴硬得狠。”
容玉烟说:“把最新的那套审问设备准备好。”
要使用那套设备,对精神力等级的要求很高,他们星际军里,只有容玉烟一只军雌有那个能力使用。
闻言,利维亚问:“你要亲自审问?”
容玉烟点头,“嗯。”
利维亚抬脚往外走,“好,我尽快安排。”
容玉烟这时捉住他手臂,“十一年前,军部往地球方向发射过多少星际导|弹,全部查一遍,详细资料,用加密通道发给我。”
利维亚深深看一眼容玉烟,但是没有多问什么,只点头,应声好。
容玉烟这时又说:“你亲自去查,不要让任何其他虫知道。”
利维亚这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片刻后说:“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岚望舒乘坐容玉烟的飞行器,抵达一座环山而建的庄园门前。
庄园的正门坐落在山脚下,漆黑厚重的雕花铁门前,矗立着一座牌坊,牌坊上写着:
[圣保罗高级社会化抚养院]
容玉烟将飞行器停在旁边的电子门禁处,刷脸认证之后,通过语音录入自己的身份信息:
“圣保罗抚养院,第1314名毕业学员,容玉烟,申请回院,拜访师雌父和师雄父,李子夫、魏长歌。”
几秒钟之后,门禁处指示灯,由红色转为绿色,一行提示字跳出来:
[申请通过,欢迎回来,容玉烟阁下!]
飞行器重新启动之后,岚望舒看向容玉烟的侧脸,目光意味深长。
飞行器飞向山顶处的别墅群,在造型几乎一模一样的一排独栋别墅里,精准找到目的地。
岚望舒跟着容玉烟走到门前,按响门铃。
过了一阵,一名身材清瘦,衣着简朴,戴着眼镜的中年雌虫,打开门。
看到容玉烟的那一刻,他怔了怔,但很快笑起来,“小玉。”
容玉烟向对方躬身行礼,“爸爸。”
岚望舒微微挑起眉毛,看容玉烟侧脸。
对面的中年雌虫这时看向岚望舒,先是有些困惑,接着,眼中困惑的神情,换作了惊讶:
“你是……舒舒?!”
岚望舒也有些讶异,“您……认识我?”
中年雌虫笑起来,“你和你雌父,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
说到这里,中年雌虫侧过身,将通道让开,“快进来吧,进来坐。”
中年雌虫将岚望舒和容玉烟领到客厅沙发坐下,为他们端来茶水,又将茶几上的果盘推到两只虫面前,满面笑容地说:
“先喝点茶,吃点水果。”
岚望舒恭敬地双手捧着茶杯,向对方道谢。
中年雌虫笑起来:“别客气,小玉和你雌父从小住在这里的,舒舒,你只管像平时在家里一样,不用拘着。”
说着,他朝里侧房间看去,“长歌还在给孩子授课,我去喊他出来。”
“爸爸,”容玉烟这时说,“不用了,让魏爸把家庭课程教完吧,我们等他。”
中年雌虫摆摆手,坚持往房间走,“已经上了快一个小时了,原本也该结束了,我喊他出来,你们稍等。”
待到客厅里只剩下岚望舒和容玉烟两个的时候,岚望舒好奇地看向容玉烟。
容玉烟以为他是想问抚养院的事,便解释:
“亚特兰帝国,只有王公贵族可以自行孕育抚养子嗣,为了最大程度地解放贫民的劳动力,确保后代的受教育水平和抚养质量,新生儿统一接受社会化抚养。
“圣保罗高级抚养院,是专门负责教养精神力在 A 级及以上的幼虫的地方。
“我是这里第1314个学员,你雌父,是1310号学员,我们是同期里仅有的两个精神力等级达到 S 的虫,所以,被一起安排在李子夫和魏长歌这里,接受一对一的家庭教学。”
容玉烟解释完,却丝毫不见岚望舒眼底的好奇神色有任何消减。
岚望舒这时一手托着腮,歪着头看容玉烟,眼底的情绪,变得越发难以捉摸。
容玉烟只好问:“怎么?”
岚望舒眼底浮现笑意:
“那现在这一趟,算是我探访自己的外公外婆,还是算,拜访我的丈人和丈母娘啊?”
说到这里,岚望舒唇角扬起来,盯着容玉烟侧脸,缓缓道:
“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舅舅?”
容玉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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