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和宋怀瑾二人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空,挂在枝头上散发着清冷的银光,地上的一切似乎都早已经沉睡过去,安静的仿佛连鸦羽落地声都能听清,让人连高声说话都不忍,只怕搅了这样的寂静。
宋怀瑾的手一直将钟月的手握着,便是出了地牢也半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钟月方才情绪有些激动,如今虽然缓过劲来了,却也贪恋起了宋怀瑾给她的温暖,有些舍不得松手了,她见宋怀瑾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便也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牵着了。
但她仍旧不忘问宋怀瑾一句:“阿伊莎要怎么办?”
“原是想着给官府省事些,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宋怀瑾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钟月的手背,像大人哄孩子一样似的在安慰她,“她自己一个人无法密谋这样大的事情,定然是有同伙的。”
宋怀瑾又说:“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钟月却有些担心:“你不必为我的事涉险,我回去把这事告诉我爹,叫他来想法子就是了。”
“原本就是钟府的事情,着实不该再把你牵扯进来了。”
她只想着此事非同小可,阿伊莎又是一块烫手山芋,放在哪里都叫人不放心,宋怀瑾已经帮了她足够多,没必要再为这事冒险了,却听得宋怀瑾轻哼了一句,有些不悦似的道:“你在与我见外?”
钟月连忙摆手,宋怀瑾也不再说这事,只岔开话题道:“我送你回去,不早了。”
一到宋怀瑾的跟前,钟月就从耀武扬威的小豹子变成了爱撒娇的猫,再大的脾气也化成了绕指柔,只怕自己说重了什么话伤着他,宋怀瑾一说要送她回去,她也就老老实实地叫宋怀瑾牵着自己的手,一起往自己住的那个厢房走过去了。
宋怀瑾顺口问她:“你和谁在一个院子?楚思瑶?”
“是呀,”钟月也老实,向来都是宋怀瑾问了,她便老老实实地答,“她见我出来,说什么也要等我回去了才睡。”
宋怀瑾只应了声“嗯”,便又去和她聊些其他的,一直到了钟月住的院前,才恋恋不舍似的松开了她的手,道:“进去吧。”
他的手干燥又温凉,被钟月的手捂了一路,热的宋怀瑾的手心都有些发红,叫宋怀瑾连心底都有些发热,他用哄孩子似的语气和钟月道:“早些休息,明日我送你回府,若是你起不来,多赖会床也不打紧。”
钟月被他这样的语气说得面上有些发烫,赶忙挥挥手道:“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生怕宋怀瑾再用那样的语气说什么话出来,平白惹得她心乱。
宋怀瑾倒是听话,钟月叫他走,他也就乖乖地走了,钟月目送着他走远了,这才转过身准备回房休息,哪只才迈开一只腿,就听得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钟姑娘?”
钟月回过头去,竟瞧见沈知霜穿着身单薄的衣裳,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侍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的小路上。
她有些惊奇:“沈姑娘?你这么晚了还没睡?”
“睡了会儿,梦到些精怪事情吓醒了,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想着难得来此地,便出来走走,”沈知霜的眼睛往方才宋怀瑾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意有所指地问钟月,“钟姑娘怎么也没睡?”
“我有事找宋怀瑾,方才与他说了几句话,正要回去,”钟月估摸着她瞧见宋怀瑾了,便也不想瞒着,三言两语地把话交代了,顺口问了她一句,“既然你睡不着,要不来我房里喝杯茶再走?”
这话放谁来听都觉得只是客套话,偏偏沈知霜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几日想和钟月讲,便想也不想地应了声好,跟着钟月进了屋。
楚思瑶方才打了个盹,正醒着在榻上翻书,瞧见沈知霜跟着钟月进来了,显然有些意外:“你这出去一趟怎么还带个人回来?”
沈知霜面皮薄,一听楚思瑶说这话,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脸先红了一半:“我无意打搅楚姑娘休息,只是有些话想和钟姑娘讲……”她头脑一热就来了,如今自己也觉得自己失礼,讲起话来也有些局促,“我、我讲完了就走……”
楚思瑶却是起了身,拉了个软垫过来放在榻上,招呼她道:“我是同钟月说笑呢,沈姑娘不必把我这些话放进心上,你快来坐。”
她又拿了茶和点心过来,把沈知霜往软塌上一按,道:“沈姑娘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你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没什么可急的。”
钟月也拉了个凳子来坐着,开口道:“对呀,你要说什么?”
沈知霜将一杯凉茶捏在手里,手指尖都捏得泛了白,似乎觉得要讲出心中所想十分羞耻,好在钟月也不催她,只拿了几个枣子在手里边吃边等着沈知霜开口,等了小半晌,沈知霜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道:“钟……钟姑娘,你和宋、宋小王爷……你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一句说出了口,后面的话想要再说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如今这话说开了,我也不要这什么脸面,与你们直说了……我心仪小王爷许久,除了他,我谁都不想嫁。”
钟月万万没想到她半夜三更的会跑来和自己说这个,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若要说她和宋怀瑾只是普通的发小,似乎又太过亲密了一些,要她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对宋怀瑾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又显然不可能——那些过往的心动显然都不是作假,每一次的心悸都在不断地提醒着钟月,她对宋怀瑾的感情并不单单只有友情那般简单。
却听得楚思瑶抢先开口插话道:“沈姑娘想嫁我表哥,那这话该找我表哥说去,”她轻声笑了笑,试图叫自己看起来显得友善些,“钟月又不是媒人,可帮你说不得媒。”
沈知霜被她这话说得十分窘迫,连连向钟月道歉:“是我的错,说话半点不过脑子,瞧见钟姑娘和小王爷关系好便进急的失了礼数,还望钟姑娘莫要见怪。”
钟月不答,反而开口问她:“你也没见过几次宋怀瑾,又如何能说自己喜欢他?”
“小王爷一表人才又学识过人,不论是地位还是家底皆无人能及,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沈知霜答得十分理所当然,“若是能嫁给小王爷,我这一生也就值了。”
钟月最听不得这种话,想也不想便开口道:“你这般漂亮又有学识,怎么会觉得只有嫁给一个好男子才叫值了?”
沈知霜反而觉得她这话说得奇怪:“那不然要如何?我一个弱女子,总是要给自己寻个倚仗才行,若是没了父亲也没了夫君,又要如何在这世上活下去?”
“除了皇宫之外,靖王府不就是最好、最大的倚仗了吗?”
“我真不懂你们这些京城的姑娘,”钟月撇了撇嘴,颇为不忿地道,“从一个深宅跳进另一个深宅里去,一辈子关在那院里围着夫君团团转,跟被捆在磨盘上的驴有什么区别?”
她话说得直白又粗俗,却问得沈知霜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就听得钟月炮仗似的又接了句:“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幸与不幸都赌在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男子身上?”
钟月话才说完,边上的楚思瑶便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转而对沈知霜道:“这丫头惯爱说这话些胡话,沈姑娘且当没听见就成。”
沈知霜这才回过神来,有几分惊奇地问楚思瑶:“她说这些话,你难道都不觉得吓人吗?”
“才听到的时候确实觉得挺震惊的,”楚思瑶笑了笑,露出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是听得多了,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又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倒也不说别的,京城里这些个大少爷一个二个都蠢笨如猪,又自大极了,确实没劲透了。”
沈知霜却是想到楚思瑶近日在张罗相看找夫婿的事情,便问她:“可楚姑娘不是正在相看吗?不也要像钟姑娘说的那样,嫁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子、将一生赌在别人身上吗?”
“说了也不怕沈姑娘笑话,我娘的嫁妆还在我爹手里攥着,我不嫁人,这辈子都别想拿一个铜板回来,”楚思瑶冷笑一声,“到时候白白便宜了别人。”
“不过也不是就没法子了,”楚思瑶给自己倒了杯茶,笑嘻嘻地道,“寻个有钱的废物,或者爹娘早死的,把家给我管就成了,将来过得不舒服,要和离也不是难事。”
钟月早就知道她的心思,便也不觉得她说的话有什么奇怪,倒是沈知霜听得目瞪口呆:“你都还没成亲,就已经打算起和离的事情了?”
沈知霜总算是知道为何京中人都对钟月颇有微词了,她的想法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连楚思瑶都被她影响了,说出这样骇人的话来。
楚思瑶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挑了挑眉,笑道:“我建议你们都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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