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救赎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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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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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勤暂且在永安镇住下了。

这位境外来客的行踪比他到处乱跑的外甥更飘忽不定、神出鬼没,谁也不知晓他住在哪里,要做什么,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李草三天两头惊恐地往杨家和来福客栈跑的反应,又明明摆摆告诉他们——陈勤还在尝试和他接触。

对此,傅偏楼颇有微词。

为了安谢征的心,避免被陈勤发觉不对,横生事端,他不得不躲着人走,还要尽量不和李草见面,只有到处打发时间。

要么钻进后厨里跟老徐学手艺,要么看书习字,有空再找钱掌柜学一两招棋步,晚上拉着谢征卖弄。

即便如此,不能出门依旧令几个月下来野惯了的少年郁闷极了,恨不得每天一问:陈勤何时能走。别再继续打搅他的好日子。

“今日李草又来找我了。”

午休时,傅偏楼忍不住跟谢征抱怨道,“你是没看见,后门发现他的时候,脸色煞白一片。我哄了许久,方才给他喂了点甜汤,才差不多睡过去……那家伙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自他来后第几回了?有完没完?”

谢征也不得其解,但回想起先前陈勤傲然的神情,摇头道:“陈勤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倒也不是非得让他放弃。”傅偏楼冷笑,“倘若他对李草是真心以待,我帮着说些好话撺掇也没关系,可这算什么?他这般执着,是为了李草,还是为了他的面子?”

谢征想了想,“恐怕两者皆有。”

“对,你说过李草很有修道的天分。”提到这个,傅偏楼更加来气,“要是他没有呢?是不是已经撒手不管了?”

“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他舅舅,他理应和我走’,可曾真把自己放在舅舅的位置上过?他究竟把李草当成什么?”

少年忿忿不平,谢征倒还算平静。他替傅偏楼夹了一筷子菜,淡淡道:“吃饭吧。”

事情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既然决定让李草自己选,这些就不属于他们能管的范畴了。

……

傍晚时分,来福客栈的前堂如往常一般,各色人流来来往往,喧哗闹腾。

上酒菜的跑堂忙不过来,喊来谢征搭把手。

他放下酒盏和碗碟后一抬头,瞥见有道月白色的影子站在身后,幽幽望来。

“……”

谢征手一抖,好险稳住了,无语凝噎地看向男人:“陈公子?”

有段时日未见,陈勤依旧身着先前那身月白锦袍,一尘不染,仪态非凡。

只是原本高渺傲岸的眉眼间,隐隐浮现出失落和沮丧的意味。

一眼瞧上去,也没那般惹人厌了。

不过在引人瞩目这一方面,功力尚在,甫一现身,就聚焦了客栈大部分人的视线。

偏偏陈勤对此无知无觉,又或许是习惯被注视,泰然自若地说:“有事,找你一叙。”

“我正忙,”谢征并不喜欢被他人打量议论,当即拒绝,“有什么事,陈公子不妨问问别人。”

他转过身,陈勤却依依不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回到了柜台边上。

“你说你是账房,”陈勤打量了圈客栈,若有所思道,“便是这儿的?你当真只是个凡人?”

“千真万确。”

谢征稍有不耐,冷淡道:“陈公子世外之人,无须忧心生计,我却还有个表弟要养的。还望不要纠缠于我,妨碍生意。”

陈勤环视周围,在离柜台最近的一张空桌旁坐下身:“给我上壶酒。”

他笑了笑,似乎有些得色:“这样一来,就不妨碍你做生意了吧?”

蹙起眉,谢征深感麻烦,沉默片刻,径直道:“李草的事,我帮不了你。”

被切中心事,陈勤面色一僵。

随后,他摇摇头,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不明白。为何那孩子会亲近你,更甚过我这个舅舅?分明我才是他的亲人。”

“我听闻你也不过认识他月余,究竟用了何种手段?”

“我没有动用手段。”谢征端上一壶桂花酒,漠然回答。

要说他做了什么,只不过隔三差五地带点东西去罢了。只不过李草和傅偏楼关系要好,认得他,爱屋及乌,很自然就熟悉亲近起来。

不过,一个多月未见,这人虽和当初不大一样,却还没什么长进啊。

他暗暗摇头,看陈勤不自知地露出烦闷神色,微叹口气,问道:“为何非要把李草带走?”

陈勤不能理解地蹙起眉:“我是他舅舅……”

“你看上去,似乎对这个傻了的外甥无何感情。”谢征则道,“血缘一物,于常人而言极重,可你已脱离伦常,何必执念?”

“照你这么说,”陈勤气极反笑,“我该放任他留在这个镇上,四处流浪,过得和小乞儿似的,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会饿死或是冻死街头?”

“我……”他略一停顿,接着咬牙道,“我终究是他舅舅。不知道他时,便也算了,既然知道他的境况,还能充耳不闻么?”

这番话让谢征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陈勤求仙问道,便把世俗亲情全部抛之脑后了。

原来的确有为李草打算的意思在里边。

既然如此……

他沉吟不语,尔后,忽然开口问道:“你这些时日,都对李草做了什么?他似乎更害怕你了。”

陈勤提起酒壶斟了杯,瞪着桌上的浊酒好一会儿,才犹疑地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闻言,不知是酒水太涩,还是回忆起了在外甥身上吃瘪的情景,眉头都快锁成死结。

“我想让他先熟悉我的气息,好进一步亲近,便一直跟着他。”

“一直?”

“嗯。”陈勤颔首,“自然,有外人在时,我不方便出面。都是等他孤身一人时才现身。”

“……”

谢征不由想起刚刚这人突然出现在身后时,那种悄无声息的惊悚感,当下无语。

李草没被吓出个好歹来,真算坚强。

“他见到你,就没有跑吗?”

陈勤低头又抿了口酒,咂摸出些香醇的滋味来,回道:“最开始,看见我就会跑,我便追了上去。”

“你追着他?”

“跑了还怎么熟悉气息?”陈勤理所当然道,“不过我也不想太吓到他,上回便是,违逆了他的意愿,才导致他这般抗拒我。故而我没有阻止他跑,而是跟在他身后,正巧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个鬼啊!有个人在身后穷追不舍,怎么都甩不开,又不能不跑……更可怕了好吗!】011崩溃道,【这家伙,脑袋是不是不太聪明?!】

实话说,若非陈勤一脸不作伪的苦恼,甚至为此放下身架,向他求教,谢征真以为他是在拿李草寻乐子。

陈勤却好像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自满道:“这方法不错,熟悉几日过后,他便不再见我就跑了,到目前为止,进展顺利。”

……是实在心累,跑不动了吧。

谢征不由有些怜悯起小傻子来:“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人们憧憬仰慕的,是强者。向往的,是变强。”陈勤傲然道,“我能让他不再受人轻视欺辱,知晓这些好处,他就会懂得我的苦心了。”

谢征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于是,我便在他面前,露了一招。”

“……”唇角抽搐几下,谢征问,“今晨后山那片莫名坍塌的树林,是你的手笔?”

陈勤微笑:“不足挂齿。”

这人没救了。

谢征想,随他自生自灭去好了。

“看你的神色,似乎春风满面。”他嗤然一声,“你打算得好,为何还要来问我?”

“……”

说到这儿,陈勤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下,呛咳两声,才涨红着脸,懊恼道:“……他哭了。”

【能不哭吗?吓死个人。】011鄙夷,【换做我,早哭个天昏地暗了。】

“为什么要哭?我没有伤到他半根毫毛。”陈勤喃喃道,“我也……不会伤害他,我是他舅舅,他唯一的亲人啊。”

顿了顿,又几不可闻道:“他……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抬起眼,看向柜台后似乎专心记着账,有一搭没一搭回他的谢征,不解地问:“他这样……让我不禁怀疑——难道,我哪里做错了么?可我究竟哪里错了?”

能叫这位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说出“我错了”的疑问,也算不可多得。

谢征放下笔杆,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冷厉地望向陈勤,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你当然错了。从头到尾,大错特错。”

这些天费劲心思、低三下四,却连连受挫,又被谢征如此否认,陈勤眼神不禁锐利起来:“何意?”

“我说的不对?”谢征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始至终,你可有放下过半点你的傲气,去低头看看李草在想什么?你一直在用自己的见解和观念去欺压对方,还美其名曰为他好,有没有问过,李草是否想要这样的‘好’?”

陈勤想辩驳,刚出声就被截断话头:“你想说不是?你没有?你是诚心想让李草接纳你?那我便问了——”

“你自诩是李草的舅舅,这一个多月来,时时刻刻跟着他,可知他喜欢什么食物?口味偏甜还是偏咸?没事会做什么?平日里怎样生活?”

“我一介外人都清楚得很,而你可能回答出一个?”谢征逼视他,“他唯一的亲人?”

陈勤焦急地想要扳回一城,可无论怎样回忆,想起的都只有小团子惊恐的神色,以及慌乱的背影。

“我……”

他一时无言以对,白净面庞血色充盈,感到由衷的羞愧。

“话我不说第二遍。”

见他手足无措,谢征也不再咄咄逼人,摇头道,“若你还这般所视甚高,自以为是的话……人,我会帮忙照顾,而你,就请回吧。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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