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啥事情我不知道，但李晖重不重视我，这不是你能操的心。”

说话间刑部小吏帮她搬了个凳子，程雪道谢后坐下，继续又说：

“你不是点名要见我吗？如今我来了，有啥话你就说吧。”

“你当真都忘了？”苏祯难以置信的蹙眉反问。

程雪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好笑的摇摇头。

“程家出事时我四岁，你四岁尿不尿裤子，你能记得吗？有跟我故弄玄虚的功夫、不如赶紧说了，磨唧什么！当年你跟顾家设计程、燕两家时也这么磨叽？”

苏祯仰头大笑，随后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她，道：

“难道你真的忘了你曾经做过的事？如果不是你和白青云女儿讲你姐要进宫，我们会这么着急下手？四大家族说好了都不送女儿进宫，你们家打破僵局，难道程家不该被蚕食？”

程雪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说：

“如果我没记错，当年皇上住的院子叫恭唯监。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话都够呛能说明白，自然也就只能记住第一个字。那会儿你应该而立过了吧，那么多大岁数的人还把黄口小儿的话猜错了，此刻又在这故弄玄虚，你不觉得丢人？

程家待你不薄吧。前朝二十三年你监督江南修桥工程，缺粮、缺料，是程、燕两家帮你渡过难关。你的姻亲顾家一个人都没出，你好意思此刻在这咋呼？我要是你，我都没脸见人。”

这些事原身自然是记不得的，都是那个账簿上记录的，还有程家留下来的信里写的。

“现在跟你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你认不认罪，你在北境犯的那些事，也足够你受车裂之行。苏老太爷一生戎马，晋中朝廷，没想到他的嫡子竟搜刮将士们的物资、津贴。

苏祯，别把自己想的那么无辜。做了坏事找辙没用，该是你承担的还得是你承担，与其想法污我，不如想想黄泉路上怎么面对你的亲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

燕铭对你有救命之恩，程昱对你有提携之恩，你如此忘恩负义有脸活在这世上？我也是缺心眼竟然来见你这么个无耻小人，真是浪费时间。许大人，下次再有这事麻烦您别找我，就这种满口谎言、投递叛国的老匹夫，你认为他能说什么有养分的话！走了。”

程雪说完“腾——”起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任凭身后苏祯如何喊叫，她都没有停留。

她清楚老犊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原身是原身，她是她。原身当年不过四岁，黄口小儿说得话谁能当真。为了给自己开脱竟无所不用其极，倚老卖老，简直不配当人。

走到刑部大牢时，看到顾夫人身穿“囚”字站在那，停下脚步道：

“当你用‘京城第一夫人’的称号往北境送东西，伙同你父亲将物资运去北芪换钱时，你可想过北芪吃饱穿暖，反过来攻打凉燕？别说你不知情，北芪王妃写给你的信，现如今可是在御前放着。”

话落，同顾夫人一个牢房的苏家女，全都“嗷~”一嗓子扑过去揍人。

如果只是陈年旧事，他们这些旁支女眷顶多充作奴籍，还有条命。可一旦是投递叛国的罪名，她们会被送去军妓营度过余生。一个个都是脂粉佳人、呵护长大，军妓的结果不如让她们去死。但死也需要勇气，所以此刻一个个都对顾夫人下手。

程雪从刑部牢房出来，见李晖就等在门口，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直奔马车。

上车后二人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除了车轱辘“吱哟……吱哟……”的声响，再无其他。

事到如今，招不招供已完全不重要了。

许清把所有证据整理一番，亲自提笔写了两份定罪书。其中一份上交朝廷，另外一份则在刑部天牢的最里间，点火烧毁。

曾经的程氏所有男丁全部关在这里，一夜之间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灭了口。

如今他们给了苏、顾两家辩驳的机会，可惜他们有跟没有一样，终究逃不过一死。

“程昱大哥，雪儿妹妹还活着，她过的很好、她男人对她也好，她……”

许清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他被顾淮几个欺负时，是程昱一直把他护在身后。他们相差九岁，他又是许家长子，所以他视程昱为兄长，奈何兄长被奸人所害。

天牢内烧着定罪书，程雪跪在燕云宸给程家设立的祠堂内，也在烧定罪书。

来此这些年，她俨然不能再把自己当成旁观者。看着火苗窜起，随后又消失，这才仰头看着上面的牌位。不得不配合燕云宸，竟能把程家所有人的名字完全记住。

燕云宸走过来蹲下，语气夹杂着几分哄人的味道说：

“小雪，把你小儿子过继到程家吧。这些牌位总要有人供奉，程家不能断了香火。”

程雪看着满脸赤诚的燕云宸，缓缓摇头，道：

“多谢皇上关心，程家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让它出现在大众视野。更何况我的两个孩子是李家的骨血，就算他们挂着程姓也不是程家人，那么地吧。”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姐夫说这句话之前我是真的不相信，但现在我信了。正因为相信，就更不能让孩子姓程。”

人家连“朕”都不说改用“我”，这样的良苦用心她怎能不察觉。可惜没了就是没了，挂羊头卖狗肉也于事无补。假的真不了，完全没必要。

“算了吧姐夫，您做的已经很多了。长姐能有您这样的知己伴侣，她没白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程雪闻言一怔，随后故作懵然的回答：

“死了自然会转世投胎，至于投胎到什么地方，我是真的不清楚。”

燕云宸见她完全不知情，索性也不再说话了。

“既然你不要封号也不要孩子姓程，那这些牌位我就继续供奉，等我走那天你来把它们带回去，是烧是供，皆随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