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尾凳坐下,两腿敞开靠在后面,意兴阑珊地玩起手机,让她进来又不搭理她,只给她一张高冷侧脸。
叶嘉宁走到他跟前站了一会,他没反应,冷白的指节划着手机屏幕。叶嘉宁先开口: “吃樱桃吗。”低头玩手机的人眼都没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吃。”
叶嘉宁把手收回来: “我不是每次都能猜到你心思,你要是不开心了可以直接讲出来,这样会简单很多。”
霍沉抬起眼,眸色冷淡极了: “讲出来又能怎样,能改变你甩开我的事实,还是能让我变开心。
“能沟通。”叶嘉宁说, ”你讲出来,我能解释我不是故意,我不知道蓝总怎么理解我们的关系,不是想要甩开你,我没和人当众牵过手,还不太习惯。你讲出来,我会和你道歉。”
她道歉的态度是认真且诚恳的,既不低声下气,也不说好听话,平心定气地,与其说是哄人,不如说是讲道理。
可是霍沉很容易就被哄好,闷了一路的气因为她主动跟他道歉轻而易举就消了,蕴在眉宇间的不爽和沉郁就像退离水位线的潮水,眼神也没那么冷。
他从手机上抬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看她一会,说:“你牵过。”
“我牵过谁?”
叶嘉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众和人牵过手,霍沉却说得信誓旦旦。他往后仰靠,脸上淡淡的没表情: “你那个女朋友。”
麦穗?
女朋友和女性朋友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但这时候并不是跟他辩论中文广博内涵的好时机,叶嘉宁只解释道: ”她是女孩子,性质不一样。”
霍沉并不觉得如此,拽着脸:”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跟弟弟比就算了,现在跟麦穗也要比,这两件事有可比性么?叶嘉宁无奈: “我跟她又不是谈恋爱。”
霍沉摆在脸上的拽酷冷淡微顿,周身冷意好像泡在温水里的冰,就那么无声化掉了。他喉结滚了滚,却还绷着水波不惊的声线,不想被她看出来: “但你不会甩开她的手。”
叶嘉宁说: “我下次不会再甩开你。”
于是最后一块小小的冰也被水温淹
没,霍沉坐在墨蓝色丝绒的凳面上,布料柔软的家居服显出他宽而平直的肩线,圆形领口露出半截锁骨,他腿很长,懒搭搭地半抬着眼,直直看了叶嘉宁一会。
“真的?”
“我不会骗人。”叶嘉宁道。
他对此持不同意见: “你最会骗人。”
好大的一口锅扣到脑袋上,叶嘉宁无辜又困惑,她有时懒得应付一些厌烦的人,譬如王跃恒,也许会随口扯句无伤大雅的假话敷衍,可在正经事上她不骗人,也没那个必要。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很多。”
说下次来摘樱桃,他等了好久。
说看了一部很好看的电影,下次把碟片带来和他一起看,没下次。说等到他生日,请他吃蛋糕,他到现在都没吃到。
叶嘉宁一头雾水: “你展开来讲。”
他又不肯说了,手机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翻个圈: ”不讲。”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叶嘉宁可能连一个冷漠的“哦”都不会回应,今天却不是很想背这口锅,要不是她放在楼下的手机隐隐约约传上来铃声,她还想掰扯一番。
她听见声音便转身往外走,霍沉眉头不高兴地往下压,长腿一伸拦她,叶嘉宁没看见也反应不及,正正撞上去。
她被绊了一脚,身体骤然失衡往前跌倒,霍沉连忙伸臂去捞,环住腰把她抱了起来。一切都发生得毫无预兆,等叶嘉宁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抬头便撞进他同样猝不及防的眼睛。
她侧坐在霍沉右腿上,手里还稳稳地端着那只碟子,樱桃一颗没撒,人被霍沉搂抱在怀里,他身上的气息和体温一起包裹住她。
四目在呼吸可闻的距离相对,彼此怔愣一会,叶嘉宁意识到不对,她今天穿的上衣是短款,衣摆在刚才的意外里向上提起了些,霍沉搂着她腰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一点,她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温度,在那块皮肤上灼烧着。
霍沉触电般撤开,指尖带着发烫的余温,蜷缩进掌心。
房间里像有火星子一下燎了起来,昏暗的灯暖昧笼下来,一个人的体温贴着另一个。“你……干嘛?”叶嘉宁难得结巴了一下。
霍沉神色里闪过微妙的不自然,嗓音比刚才低些: “我话还没说完。”
br />“有话就说,干嘛绊我。”叶嘉宁身体僵硬地绷紧,坐电椅大概都不会比此刻更紧张难捱,这个姿势比上次还过分,亲密得过了头。
“我先去接电话。”
她说着就站起来想出去,霍沉却忽然握住她腰,把她按了回来——这次他的手隔着衣服。
叶嘉宁不想这么坐,被按回去又起来,第二次试图起身逃脱,霍沉再度将她压回腿上,分开的长腿收拢,夹住她双腿。
两层衣料的阻隔力依然不够,叶嘉宁感觉得到小腿上相贴的他的体温,三十六度的温度好像做了加法,那点火星子由下而上爬升,蔓延至她脖颈,火烧上她脸颊,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如擂鼓:
”你别夹我
被叫的人心跳不比她慢,霍沉用这姿势将她困住,小臂在她腰后半虚半实地环着,没用力也不给她机会挣脱,手却不碰她。
他耳尖上有颜色,只是灯光太暗,他又装得太镇定。
说完再接。
这种时候叶嘉宁只能先顺着他: “我等会再接,你先放开我。”
”就这样说。”霍沉不想放人, “你刚答应不会再甩开我。”
”这不一样……”
”哪里又不一样了?”
牵手和坐腿上能相提并论吗?叶嘉宁放弃挣扎,把发热的脸扭到一旁,破罐破摔: ”你说。”
她很瘦,抱着却是松软的,坐在他腿上的重量很轻,扭开头不看他,细白滑腻的脖颈暴露在他眼里,清透的皮肤底下泛起细微的粉。
霍沉微垂的眸光滑过她粉白耳廓,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柠檬与血橙微涩清新的质感,清冷里混着一丝温柔的茶香。
他想吻,又把眼睛生生移开。
问她: “周末陪我去参加宴会,行吗。””什么宴会?”
“蓝晖岷的宴会,”霍沉道, ”他和他太太结婚十周年纪念。”
蓝晖岷跟他提了几次,霍沉没兴趣,他结婚几年跟他有什么关系。但他今天说要带女伴,霍沉又感兴趣了。
上流社会的宴会不过是换个名头的交际场,人脉是永恒珍贵的资源,这种
资源对叶嘉宁来讲并没价值。和霍沉一起参加宴会?她没觉得霍沉见不得人,答应他不会再甩开他的手也是真心,但不代表她想那么高调。
她有些抗拒。
“我周末不一定有空。””你忙什么?””丁见霖该接种流感疫苗了。”
霍沉说: “疾控中心晚上不开门。”
叶嘉宁又说: “晚上我要写作业,下周有份报告要交。””今天不能写?”
……能。
她只是在找借口。
霍沉看得出来,给她开条件: “陪我去我就原谅你。”
这条件幼稚得让叶嘉宁觉得好笑,她瞥他一眼: “你再多气两天其实我也没关系。”霍沉默不作声盯她片刻,放下搂她的手臂,腿也分开。
现在叶嘉宁可以起来了,她站起身,从他腿间走出去,霍沉往后靠,背后是深灰色的床,整间屋子都是沉暗低郁的色调,他脸色淡淡,语气也淡淡: ”没女伴顶多被人笑几句,你不想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