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光线极差,本就是阴暗潮湿的地方,因为唐弗盅进来才多点了几盏烛火。
街上临时请来的几位郎中跪伏在地,诚惶诚恐的害怕唐弗盅一场怒火把他们都杀了。唯独温絮冷眼瞧着,笃定唐弗盅只需再一激便能让他把人带走。
角落里,林径霜掏出那颗早已备好的小药丸,因温絮带来的药箱大开而掩埋了本身的气味。他的口腔中尽是血,只能尽量挡着将他的脑袋抬起,用手指把那颗丸剂送下。
药丸卡在喉间上下不得,而林径霜缺乏经验总不能让它下去。温絮蹲下身来,以查看傅之安情况的借口略一抬脖颈。
“大人你要想清楚,这么重的伤,再晚老夫也回天无力了。”两指合并着感受傅之安的脉搏,本就微弱在服药之后更见摇摆。
只三两分钟,脉搏便停了,连同面色也灰暗下来。林径霜心中一怔,身子软着便扑到傅之安身上,如同上了岸的鱼,再极力的呼吸也缓解不了此刻的窒息感。
她忘记了所谓假死,只知道那具绵软的身体是曾经对她那样好的人,记得那几只被揣了一路只为留给她的杏子。她看见这一身纵横的伤,交错而血肉模糊的□□里曾经那样勃勃生机的心跳停下了。
一旁的温絮发现她的不对劲,连忙放下手中事,在她背上猛拍几下穴位,这才将郁于心中的悲痛舒出。
周围的医师来不及让开便被唐弗盅一脚踢开,推开两人伸出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
虽有仇恨,却从未想过亲手打死傅之安。指尖没有感受到气息,他瞬间直起腰,盯着傅之安一脸不可置信与惶恐。
傅之安死了,父亲的计划全盘打乱,他也活不了。
“快,快把他救回来!”他声音颤抖,连往后退几步靠在了墙上,死死拉住温絮的衣袖恐吓道,“他活不过来,便拉着你一起陪葬。”
守在外的侍卫得了急令,安排了车马将傅之安与温絮一起运回医馆。
车马离开,唐弗盅撑不住几乎摔倒,“快,去一半人……不,你们全部都去,看住了!一个都不能少。”
他知道自己已经酿成大祸。父亲就快要到来,他不是一个多看重血缘的人,如果知道此事一定会想杀死母亲一样,毫不手软的手刃自己,而后像以往无数次提起的那样找一个听话的义子。
侍卫都跟着马车而去,唯独留下了两个贴身可信的人。他脚步错乱,避开上前搀扶的人,“父亲会杀了我……父亲他……”
他脑中混乱,一片混沌看见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十几年来萦绕心间的噩梦原本已经盖上面纱自欺欺人,如今却恍如隔日般清晰可见。
“去……去把先生请来,快去!”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自己的父亲有能力有魄力,原本他也想扮演好父子,无论母亲生死,无论奖宠惩罚,可他不想成为死在父亲手中的亡魂。
这些年他也养了自己的幕僚,其中有一位大胆的曾劝诫过他可以取而代之。
唐弗盅虽然当时斥责一番将人赶了出去,实际上却是应了自己心中多年不敢说出的想法。他与那位先生保持了很长时间的书信往来,这次通过假死药追踪到这里便是那位先生的计谋。
他们都知道假死药是蛮夷寨中的秘宝,而傅之安与蛮夷一战大获全胜,寨子全数葬身火海也早为人知。
傅之安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这样特殊的时候有人在陪都抛售秘药,定是与傅之安关系不浅。连同着傅之安身边有一极为重要的女子,也是先生送来的消息。
街上马车急驰,两拨人均朝着镇子的方向去。
那秘药果真奇特,温絮时刻监测傅之安的变化,虽是面如死灰脉搏消失,可体温却能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温度不变,使得体内的脏器不至于有损害。
马车刚至,温絮便招呼药铺的小童闭店拿最好的伤药来。伤口需先清洗再上药,那些焦炙的痂需要先用刀剜除再上药包扎。
药童将剪刀,洁净的纱布,药粉……玲琅满目的按顺序排齐,习惯性的一探鼻息。
“师父……这人分明已经死了。”以往对于外伤从不亲自动手的师父此刻拿着本子,兴冲冲一边记录一边处理伤口。
“别胡说,你且看好了,师父这就带你开开眼。”
温絮让小童处理好轻的外伤,将伤势,服药时辰,服药后的表现一一录下,伸手处理起脖颈下方极为恐怖的两个洞。
跟来的侍卫围满了药铺,引得街上人侧目,遥遥蹲在茶馆里探讨今日出了什么事。
茶馆隔壁的烟花铺也没好到哪里去,前几日来这找林径霜看风向的人家集聚于此。
“各位请稍安勿躁,冯某也不知道林姑娘去了哪里,但我会将收走的定金全数还给各位。”他依旧是一脸平静,好似镇子上出了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伙计按照名册一一将银钱退回,“这林姑娘也不知是不是骗子,拿了大笔钱就跑路了,还得我们东家贴补。”
冯钰在一旁听见了,将茶盏放下,“莫要胡说。”
他起身,只略略往那间门外守满了官兵的药铺望一眼,“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守好铺子就是,若有人问,只说我去找林姑娘就是。”
镇子上乱作一团,除了唐弗盅在此紧张筹谋,陪都快马加鞭赶来的唐相,收到消息带兵往此跋涉的曹二虎。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镇子已然成为了这场战争,这个朝代更迭决策的地方。
“报……曹副将,我们在焚毁的屋后找到了这个。”
小兵递上一包包的完好的油纸包,已有许多蚂蚁进进出出期间。
“是糖……果真是唐。”旧臣那么多,每家的作风都不尽相同。二虎捏着手中纸包,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可听闻唐相前几日并未出陪都,那么来的人只能是唐弗盅。那个草包他时间过的,莫要说比不过他们少主,连自己也是胜他一筹的,即使打起来也不那么困难。
进村时为了避免吓到村民所以只带着几名士兵,却遭到了隔壁大爷大娘的奋力相抵。许久才解释清楚他们是来救人的。
一旁的焦大娘泪水涟涟给他们提供帮助,“大人你多带些人,一定要把小傅和阿霜救回来啊,他们,他们可都是好人。”
二虎整装待发,“大娘,我必定将人救出来。”他顺着大娘指的镇子方向去。
村外等待的几百精骑将窄窄的乡路踏得震动,周边人家连忙将孩子召回去,紧闭大门。尘土飞扬里,丽娘远远合手祈祷:请一定把我的师父救出来。
铁骑未至,街上的店铺早已听见铁蹄声。曹二虎刚进镇子,手脚慢的商户人家还没来得及将铺门关上。里镇外最近的烟花铺伙计,来不及等尚未归来的冯钰便急匆匆将门关上。
“一家一户的搜!”
这里不比京城繁华,铺子也简陋,还未等搜查真正开始,唐弗盅派来守着的侍卫们便自己现身,拿出螳臂当车的架势来。
“蠢人养的兵都是蠢的。”二虎冷嗤一声便拍马上前。
所谓京城里的贴身侍卫再武功高强,又如何与沙场上真正身经百战的将士相比。又是以少敌多,不过片刻便有一堆倒地的尸体。
二虎下了马,提剑正待要踢开这药铺的大门。
屋内人是个药痴,不管屋外是如何枪淋剑雨,如何杀人如麻,温絮只管包扎好伤口那只笔等在傅之安身旁记录着。
“有了!有了!”温絮时刻将手搭在傅之安的腕上,以便随时能捕捉到脉搏恢复的瞬间。
就在刚刚,他敢知道停滞已久的脉搏微弱的搏动一下,似有苏醒的意思。
身旁的小童一惊,不敢置信的探上面前人的鼻息,“师父!师父,真的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屋内一众本就束手无策的士兵瞬间有了绝地反击的筹码,将刀剑架在生命体征尚且不稳定的傅之安脖颈上。
屋门被一脚踹开,拼接的门板中间破了一个大洞,迟暮的光线从外射进来。
“还不放下我们少主,饶你们不死。”
二虎带来的人马早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自然也知道今天在劫难逃,更不愿意放下手中唯一的筹码。
“难道此刻还要忠于唐府吗!”二虎声音粗旷,带着常年沙场嗜血的风沙气,将年幼的药童吓得直往温絮怀里躲。
“我此行带来的将士均是百战之士,另有三万兵马就在鄜州,往来不过是顷刻间。我们少主登基早成定势,谋杀少君,可知是何罪名!”
屋内的侍卫各个将手中剑握紧,“就算我们束手就擒,他伤得这么重,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为首的士兵将才恢复呼吸的傅之安拎起,一柄剑更加深入,在脖颈上印出血痕。
一众人除了二虎紧张,倒在地上的温絮也扑了上去,满眼心疼惋惜,“几位大人,我还没把他救回来怎么就又添了伤,怎能在大夫眼前杀了病人呢!”
这可不仅是他的病人,还是吃了假死药活生生的标本案例。
眼见着两方对峙,温絮撑着摆满了药瓶的桌案慢慢爬起,将一包药粉不慎碰落到身边侍卫的靴上。
“哎呦,我珍藏的宝贝药粉!”他拿着半撒的纸包慌乱作势要去收,却将剩下的一点不落精准撒到了每个侍卫的靴上。
小童见师父着急又腿脚不便,弯腰去帮忙,被温絮不着痕迹一把挡住。他扶着药童的胳膊,慢悠悠爬起。
这包药粉是引蛇蛊,同样是出自寨子里,原本是狱中林径霜留下的后手。可既然傅之安走了,她还是将这包药粉给了温絮。
镇上虽不及山野间蛇多,却常有捕鼠的蛇类出没。因为第一次见到这种诱蛇的药粉,反而更沉迷其中晕乎乎向着几个被撒了药粉的侍卫而去。
温絮抱着药店里的那罐子雄黄粉,塞到了瑟瑟发抖的小童手中。
有粗壮的黑蛇已然盘上侍卫腰间,阴森向脖颈处爬去。可手中剑控制着人质不得动弹。他终是受不住滑腻冰凉的鳞片,松手的一瞬间便被一只长矛钉如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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