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财、京师南城力工帮头目之一、人称王行座。之前的他觉得自己是个小人物，手底下有十来号打手，城南的力工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凭着收保护小日子过的很滋润。

然而被扫黑以后，人生彻底跌入了低谷，经过一个多月的审理，他和老婆孩子被流放到了河州。

这个时代的流放，简直就是一场炼狱之行。在京师的时候，他们享受了一场烂菜叶子的送行仪式。送行仪式上只有烂菜叶子，没有臭鸡蛋，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可能用这么奢侈的东西为他们送行。

出了京城，一路步行到了大同，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才有资格乘坐马车，剩下的人都是绑着绳子，靠两条腿往大同走。稍微走的速度慢一点，就是一顿鞭子。

到了大同情况稍微好一点，不用靠两条腿走路了，但还是没好到那里去。数百号人就像牲口一样被挤进火车车厢。

车厢里哪环境，简直是不可忍受。污浊的空气，加上很多人没长时间做过车，晕车呕吐。甚至上厕所都不方便，有不少人直接在车厢里尿裤子了。

晃晃悠悠的到了陕西西府，他们又得靠步行走到河州。这一路上，王富财感觉自己的半条命都没了。这还是幸运的，有运气差点的直接在路上病死了。

到了河州，真正的苦日子才开始，全家老小被分到河州山区的一个小村子里，没有房子，就是一口破窑洞。全部的财产就是流放时带过来的两床被褥。

官府直给他们发了十五日的口粮，还有一些农具。之后的生活，就全凭自己想办法。

“他爹，官家说，咱家能开五十亩的荒，你会种地吗？”

“我怎么可能会种地？长这么大，连犁都不会使。”

“那可怎么办？粮食只够吃十五日的，以后吃饭得给官府干活才有粮食，明年以后，连干活的资格都没有了。不开荒种地，咱们全家的饿死。当初让你做正经营生，你不做，现在好了，害的我们全家到这里受罪。”

“少说废话，谁能想到会有这般下场？明天我到村里转转，看看有没有营生的方式。”

这种地方，想找个营生，谈何容易？又不是大城市，不要说正经工作了，就是作奸犯科也没办法找到活路。特别是像王福财这种欺软怕硬的混混，更是难活。

如今河州一带的民众，主要有四类人，当地原住民、被流放的贪官污吏、被流放的奸商、还有他们这种混混和土匪。可以说这地方，就是一个垃圾收容所。

转了几天，王富财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认识了几个村里的闲人。

“范大哥、你在村里的时间长，可有啥好营生，给小弟我介绍一二！”

“那有好营生？这地方就是种地，一年下来也打不出几石粮。要是有办法，我至于到现在还穿这破衣服？”

“那就毫无活路了？”

“也不是、你知道咱们这地方最缺什么吗？”

“最缺什么？我看啥都缺！”

“最缺女人！李定西把这里的女人全绑到长安去了，此地的边民，大多找不到媳妇。”

“缺女人、可我没女人啊？”

“你家媳妇，我看还年轻，应该能生育！”

“啥？那是我老婆啊，怎么能让与别人？”

“你别急啊，谁说你把老婆让给别人了！只是借给边民，给他们生个孩子，以后还会还回来的。这中间，借你妻子的边民会给你粮食，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的，还会加一倍的钱。”

“这怎么可以！范大哥，我王福财就是饿死也不做这种事。”

过了几天后，王福财又找到了他的范大哥，询问典妻的具体价格。市场行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四斗粮食，以一年为期。若是这一年内怀孕，就再续一年，价钱也是翻倍。等孩子出生后，若是男孩对方还会额外给三石麦子。

当他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妻子的时候，王福财老婆立马找了一个绳子准备到窑里吊死。

好说歹说，才把妻子劝住。王福财见妻子态度坚决，不得不暂时作罢，乖乖的到官府开的修水渠工地去打工。

“王老弟、你怎么能听妇道人家的话，这生意你听老哥的，还是很划算的。实在不行，老哥我哪每月一斗的中人钱给你减半怎么样？”

无利不起早，老范给王福财可不是白介绍买卖的，人家主要是为了挣中介费。

打了几天工的王福财算是想明白了这事，这个老范看着是个热心肠，其实肚子里一堆坏水，完全是想忽悠他卖妻谋利。这人以后要少打交道，心太黑了。

村里有好几个像老范这样的人，最近成天和他套近乎，为了忽悠他，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王福财觉得，自己好像是掉进了狼窝。

不过这里也不是完全没好人，比如最近和他一起上工的刘工长，就待人不错，感觉很忠厚老实。

“小王啊，你这样干下去肯定不行啊，到了明年一家人靠啥为生？”

“刘哥、我也知道不行。可这不是没办法吗？老哥你这边有啥门路没？”

“你和我一样也是苦命人，我就给你明说了吧。上工挣钱，肯定得做，但你也得把地操持起来，还有你家女人老呆在家里怎么能行，也得找点活路。”

“哥哥、我不会种地啊，再说我那女人，也不会干别的营生。”

“地不会种，可以慢慢学。这样、你以后下了工，就跟着老哥我到我家地里干活，学学本事。你哪婆娘，女红应该会干吧？”

“女红倒是会干一点！”

“那就好，你完了打发到我家你嫂子哪儿，让她学着做成衣，学怎么使缝纫机。学会了也是一门手艺，能谋生。”

“哪太好了，刘哥你真是太照顾弟弟我了！”

“唉、都是受难人，不互相照应，怎么能行？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哥我也是穷人，可给你们两口子开不了工钱。”

“哥哥、你说那里话？跟着你和嫂子学本事，还能要工钱？一般人，还没这个机会哪！”

“哪就好、小王你这态度就很好，知道学本事，知道往前奔日子。你放心，等老哥我将这工长干稳了，一定会找机会也给你谋一个长期干活的差事。”

“刘哥、你实在待我太好了。小弟我无以为报。这样、以后哥哥你有用的着弟弟的时候，只管吩咐，我王福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