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臣问完后就安静地等待应辛回答。
老张和邵老爷子也一起看过去。
应辛没彻底醒过来,朦朦胧胧间听见“爸妈”两字,下意识张开手臂:“爸爸”。
直到坐上车,邵臣还冷着一张脸。
老张专心开车,不敢开口。
邵老爷子头一次见到孙子这么情绪化的一面,不再像个冷冰冰的木偶,乐呵还来不及。
……
是夜,邵家别墅灯火通明。
诺大的欧式庭院富丽堂皇,金色穹顶下,璀璨的灯光与杯酒折射的光晕交相辉映。
邵臣穿上洁白的小西装,被邵老爷子带着见宾客,觥筹交错间听了一耳朵赞誉,老爷子笑得合不上嘴,见他表情冷冷淡淡的,怕他觉得无聊,也不把他驹在身边:“叔叔阿姨也带了小朋友过来,你去找他们玩吧。”
邵臣放下酒杯,并没有去孩子们聚集的角落,而是远离人群来到自己的花棚,换上蓝色的连体工作服。
听帮工说,今天新加进来一位成员。
邵臣打开花棚小灯,在架子角落里,找到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小草枝干上坠着几颗紫色绒球,名叫“含羞草”,标签上注明“受到外力触碰会立即闭合”。
邵臣伸出手指碰了碰,叶柄下垂,小叶子立即闭合,似乎真的害羞了。
他瞳孔微微睁大,暗暗震惊,这片叶子简直跟小应辛一模一样。
还想再摸一下,“砰”地一声,花棚门被暴力撞开。
一个身影陀螺似的滚了进来。
“哎哟好痛,这破门怎么回事?”
保镖扶住反弹回来的门,有些为难:“林林少爷,我们是来做客的,不能乱闯,快走吧。”
“怕什么,”男孩拍拍身上的灰尘,声音稚嫩,语气却很狂妄:“我小姨说了,只要跟我哥搞好关系,以后这些都是我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不知踢到什么,“哐啷”一响,继续走,脚又陷进了什么东西里。
保镖按下开关。
花棚中灯光大亮。
男孩自亮光中抬起头,面前突兀地站了个人,目光冰冷。
“啊!!!”
他尖叫一声,摔在地上。
保镖也被突然出现的邵臣吓了一跳。
没等他说话,被吓尿裤子的林林已经哭着跑了出去,淤泥里还插着一只雪地靴。
保镖尴尬地抽出靴子。
邵臣冷冷地盯着他,等他们的身影消失,这才蹲下,扶起被踢倒的花盆,修理踩坏的草,给剩下的花草浇完水,这才关灯锁门离开。
小客厅里,宁雅雯翘着二郎腿等候良久,一见他来了就冷嘲热讽:“哟,我们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来了,原以为大少爷是个有本事、干大事的人,没想到只会以大欺小。”
邵臣未置一言,怀里抱着含羞草,转身朝楼上走。
宁雅雯高高在上惯了,无法选择心爱的人,婚姻被家族支配,是她这辈子最耻辱的经历,哪怕后来重新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无法洗刷曾经受过的屈辱。
她最讨厌的就是邵臣这幅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跟他那个不学无术的爹一个样,每次看到都令她怒火中烧。
而这次外甥的狼狈和姐姐的指责,无疑加深了她的怒火。
“像你这样的人,还想有弟弟?”
她望着楼梯口的那个小小身影,表情阴毒刻骨:“这世界上除了老爷子,还有谁在乎你?你高贵什么?神气什么?不过是个没人要没人陪的可怜虫而已。”
门关上,那些漫骂的话也被关在门外。
一滴水珠落在含羞草上,小叶子害羞地蜷缩起来。
小客厅角落里,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
应辛醒来时还在医院,睁开眼就看到应杭峰站起身:“走吧,回家。”
临走前赵馨叮嘱:“明天宝贝要做个检查,你早点来。”
应杭峰点头,俯身亲了亲宝宝的脸。
下过雪的地面湿滑难走,应辛跌跌撞撞跟上,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倒。
回到家,应杭峰直接进了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从头到尾被忽视的应辛熟练地将书包挂在门后的铁钩上,搓了搓冻青的手,屋内有空调,但遥控器在应杭峰屋里,应辛没进去过,也不敢在爸爸工作的时候打扰他。
他回屋拿了杯子,接了热水用双手捧住,等身体慢慢暖和起来。
桌上摆着揉皱的练习册,应辛把奖状拿出来,隔了一个白天,再看到还是鼻腔一酸。
擦掉上面的脚印,放进抽屉里。
应辛从另一个角落拿出绒布包裹着的圆滚滚的东西,按下开关,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小应辛中午好啊,午饭吃得什么呀?”
应辛看了看天色,小声咕哝:“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啊爷爷。午饭吃的西红柿炒鸡蛋、玉米……”
掰着指头报完菜名,小圆球没声了,应辛按下播放键,慈祥的声音又问:“小应辛晚上好,今天过得开心吗?有没有好玩的事跟爷爷分享啊?”
小指头扣了扣按键,应辛想了想:“今天见到弟弟了,还认识了一个哥哥,开心的。”
说完他没再开口,心情却显然比之前明朗许多。
小心地将小圆球放回原位。
拿起笔,翻到练习册上空白的地方。
妈妈说爷爷不在了,可应辛知道,爷爷只是去了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之前他把这个小圆球给了自己,说等他长大就会回来……还说这是应辛跟爷爷之间的小秘密。
他很小心,直到现在也没让人发现。
应辛咬着笔头,苦恼地想,等他做完这些题,就长大了吧。
半小时后,铅笔头已经被咬出一排牙印,空着的题还是没做出来。
这些题老师没讲到,他都不会。
想到妈妈生气的脸,应辛拿起练习册,来到爸爸门前,鼓起勇气敲了敲。
没一会儿门打开。
应杭峰穿着居家服,垂头看他,那目光极其古怪,应辛忽而有些害怕,哆哆嗦嗦道:“爸,爸爸,能不能给我讲讲题。”
应杭峰侧身让开,应辛心跳如雷,擦擦手心的汗,走了进去。
屋内开着空调,应辛一进来就脸颊充血,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应杭峰跟在后面,按灭手机屏幕,上面正在播放两则案件——“因父母疏忽而酿成的惨案”。
五岁娃娃因与父亲捉迷藏,把自己关进冰箱,导致窒息死亡。五岁娃娃因取晾衣杆上的衣服,从十八楼坠落,当场死亡。
五岁,多容易出事的一个年纪。
应杭峰坐下来,面前是摆开的练习册。
因为紧张,应辛不受控制地轻微发着抖,空调风拂过,头顶的卷毛微微颤动。
窗玻璃上,男人利落粗粝的短发和小孩儿卷翘蓬松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
应杭峰突然道:“先把错题改了,抽屉里有修正带,拿出来。”
应辛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份文件,“亲子鉴定”四个字大咧咧刺入眼帘。
可惜他并不认识,摸了一圈,没找到。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应杭峰平静道:“你这两天表现得很好,爸爸有奖励,想要什么?”
应辛睁大眼,不明白爸爸突然而来的变化是因为什么,惊喜来得猝不及防,他羞涩地抿了抿唇:“爸爸,能一直给我讲题吗?”
幼儿园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监督完成作业,他羡慕了好久,而且他想快点长大,让爷爷早点回来。
“当然,”似乎没想到他的要求是这个,应杭峰满口答应:“除了这个,爸爸还会跟你玩游戏,不过前提是你要乖。”
应辛忙不迭点头,他会很乖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邵家。
二楼,邵老爷子站在邵臣房门口,苍老的脸上满是歉意:“今晚的生日宴会不好,爷爷下次补个好的给你。”
吹完蜡烛邵孟辉和宁雅雯就走了,连句祝福的话都吝啬留下,邵老爷子不想当着邵臣的面发火,那样他费尽心力去维持的温馨家庭氛围就荡然无存了。
邵臣对着蛋糕发了会儿呆,摘下生日帽就上了楼。
邵老爷子并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还试图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你爸妈有事提前离开,他们不是不爱你,只是……”
“爷爷,”邵臣突然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弟弟?”
他表情中只有困惑没有伤心,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
邵老爷子愣住,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放在他头顶:“爷爷不是非要你认个亲人,认个弟弟,而是觉得你太孤单了,你需要有人陪在身边,陪着你长大。”
身体每况愈下,他自知自己时日无多,没法陪邵臣太久。邵臣一个孩子,需要大人监护,世界上最牢固的无非血缘亲情,他思来想去,只有从孩子身上入手才能缓和邵臣与父母的关系。
而且邵臣对人对事如此冷淡漠然,没有人牵绊住,不知道未来会长成什么样。
他着实有些但心。
邵臣若有所思。
窗边的含羞草在微风中微微颤动。
……
第二天下午。
应辛跟着爸爸再次来到医院,小脸上罕见的带着笑容。
因为早上爸爸不仅给他穿鞋,还跟他玩捉迷藏,他今天一天都很开心。
毛绒帽子上长长的兔子耳朵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应辛迈着轻快的步伐,推开产妇病房。
迎面而来的却是妈妈声嘶力竭的哭声:“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宝宝这么健康怎么会有病,一定是你们医院检查错了,我要重新检查。”
应杭峰脸色一变,拿过桌上的检查报告,只看了一眼便觉天旋地转,扶住桌子。
赵馨的情绪非常激动,几个护士都拉不住。
“妈妈。”
应辛被吓到了,哭着碰了碰她的胳膊。
赵馨看到他,却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一把扣住他的手:“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早年应辛刚出生,她和丈夫的工作就开始不顺,本以为是巧合,后来应辛爷爷也被查出肝硬化,老家香火鼎盛的庙祝更是指着应辛鼻子骂“扫把星”“带衰鬼”,还劝他们把孩子扔了。在爷爷极力阻止下,他们把应辛留在老家,情况才稍稍好转。
想到这儿,赵馨眼睛里爆出无穷的恨意:“都怪你,是你这个害人精,宝宝生下来就健健康康的,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有事,都是你带衰了我们家。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我就该掐死你,把你丢在乡下,让你爷爷养就好了,我为什么要把你接回来,我就不该要你,不该养你……”
“妈妈!”
应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臂剧痛,他拼命想挣脱,手却被赵馨扣住,指甲陷进肉里,掐出一道紫痕,隐隐有血迹渗出,医生护士们用力分开两人。
应辛被拉到众人身后,人影晃动间看到赵馨挣扎的脸,莫名的寒意让他打起了哭嗝,抽抽噎噎地喊:“妈妈,妈妈”
门外送小少爷上来的老张不忍地别过脸。
陆续又有医生护士冲进病房,给赵馨打了一针镇定剂,昏死过去前,她嘴里还喃喃着:“我不该要你,不该养你。”
满屋子一时静寂非常,只有小孩子压抑的抽泣声。
邵臣就在这一屋子的静寂中迈进来,牵过应辛的手,童声稚嫩却极为认真:“既然你不要了,可以给我吗?我想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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