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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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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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鸣自然是要在病房陪夜的,只是病房中有空置的床铺,江阳没想到陆时鸣会直接睡到他这张床上。“嗯,我想陪着你。”陆时鸣低头看着江阳脸上那缕无意识外露的抗拒,停下动作,“你不喜欢吗?”“没、没有。”江阳收拾好自己脸上的情绪,把身体往另一侧挪了挪,给陆时鸣腾地方。医院的病床不大,陆时鸣躺上来后便显得有些拥挤,江阳稍微动一下,便会碰到对方的身体。换做之前,他会很喜欢这种触碰,甚至会自己主动抱上去,跟陆时鸣紧紧贴着,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体温,但眼下,他却是往另一侧躲了躲,转过身体,背对着陆时鸣。黑暗中触觉和听觉都变得更为敏锐,江阳没有主动去抱陆时鸣,但安静片刻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调整姿势,又过了一会儿,一双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江阳。”陆时鸣将下巴搭在江阳的颈边,唇角有意无意地擦过江阳的耳畔,他在黑暗中低低地呢喃,“你在怪老师吗?”“没有。”江阳也低低地答,他仍未回头。“我只是……有些害怕……”他轻声道。陆时鸣当即将他搂得更紧一些,承诺说:“老师不会再离开你。”可我害怕的就是你……江阳在心中无声地想。这很没有道理,但事实如此,江阳害怕陆时鸣,因为那个梦境。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梦境中的许多细节,只有那份绝望又无助的恐惧深切地残留于他的心中,这感觉跟他第一次看到95年那段影像后的感受很像,却又更真实,更强烈,让他几乎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甚至在刚刚睁眼见到陆时鸣时,他会有那样大的反应。当然,在慢慢清醒恢复理智后,他可以分清,梦是假的,陆时鸣不会伤害他,这回从洛景手里把他救出来的,也正是陆时鸣。可梦境中的恐惧就像徘徊不散的幽灵,时刻缠绕于江阳心中,支开陆时鸣去做饭,摘下凤翎,不想跟对方同睡一床,都是因为他想躲着对方。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没道理,会让陆时鸣伤心,所以他又不想让陆时鸣发现自己在躲着对方,在陆时鸣回来前把摘下的凤翎重新戴上,不想睡一床却还是让出位置给对方,此刻对于陆时鸣的承诺,也只是轻轻地应一声,没有叙说他心中真正的恐惧。他整个人都很矛盾,仍然喜欢陆时鸣,却也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而那样深切地畏惧对方。江阳感觉到身后相贴的温热胸膛,陆时鸣相较常人偏高的体温总是让他感觉很温暖安心,此刻却让他觉得有些灼烫,想要逃离。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份恐惧,在心里不断地重复,老师不会伤害他。他这样催眠着自己,却还是辗转反侧了数刻,一直到深夜才真正睡着,而即便睡着了,他也睡得并不安稳,他再一次做梦。梦中,他又变成了那副长长的覆满鳞甲的奇怪形态,游走在偌大恢弘的宫殿中,鱼尾人身看不清面目的男人陪伴着他,尖利可怕能轻易撕碎钢铁的指甲在他面前总是无害的,男人小心地撕下各种鱼虾贝类身上最柔软鲜甜的嫩肉向他喂食,又在每一个寂静悠长的夜中,陪他躺在宽大的贝壳床上,像是守候着一颗名贵无双的珍珠那样,守候着他,以歌声和摇曳的海浪哄他入睡。梦境的前半段温和又美好,但到了后半段,可怖的景象总是伴着那灼人的烈焰一起降临,一连几天,江阳都在火焰焚身的噩梦中惊醒,而在梦醒之后,陆时鸣又会以跟梦中全然不同的姿态,温柔地哄他,让他远离梦魇的惊吓。这让江阳感到十分的割裂,梦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让他困惑,也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愈发地想要逃避跟陆时鸣的接触,屡屡找借口支开对方。在住院的第三天,江阳再次用做饭的借口把陆时鸣支走,然后一个人坐在病床边,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发呆。今天天气不好,阴雨连绵,对旁人而言的坏天气却带给江阳不一样的感受,他第一次觉得,潮湿的空气是这样舒适,舒适到让他想要直接走进雨中,就好像梦中那般,被温和的水流所包裹。他甚至恍惚好像听见了海浪和潮汐声,顺着遥远的彼方传来,节奏轻柔舒缓,就好像一首在水波中摇荡的摇篮曲。江阳怔了怔,他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听到了歌声,跟他梦里每夜响起的一样,从窗外的雨幕中遥遥飘来。他回头望了望,病房的门关着,陆时鸣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不过病房外还有其他人守着,是缉妖司的人,洛景三番两次对他下手,他现在俨然是重点看护对象,但凡陆时鸣有事离开,就一定会有缉妖司的人在外面替代。他不想惊动旁人,就不能从外面出去,江阳选择了翻窗户,直接从五楼一层层爬下去,虽然这举动很危险,但那歌声好像有种奇特的魔力,蛊惑着江阳前往查看。雨幕的遮掩下,他顺利来到楼底,又循着歌声,一路来到医院的喷泉水池边。在踏入喷泉池附近的某一处时,江阳感觉到了一种空间的波动,他立即意识到,这里被人设置了一个结界,或许还不是单纯的结界,而是某种能够短暂连通外界的空间通道。他刚刚觉察到这点,便有一双手臂从身后抱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搂在怀里,急切得就像那种背后偷袭的色狼变态。江阳立即开始挣扎,而在无意间看到身后那张妖异的脸孔时,他挣扎得愈发剧烈,一拳打在洛景的脸侧,坚硬的指骨在洛景脸颊上擦出一道血口,洛景却仍不放手,只不断地重复:“不要怕,不要怕……”江阳又给了他几拳,又踢又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抗拒洛景的接近。洛景明明轻易地就可以用法术控制住江阳,可他像是忘记法术怎么用了,只用这最笨的方法,承受江阳的拳脚,胡乱地安抚搂抱对方,像是有些语无伦次:“不要怕,不要怕,是我,我不会伤害你……”江阳甩甩手腕,急喘了两下,他是下了很重的手的,自己的手指都被打痛了,但洛景却还是抱着他不放,并且,也真的没有做任何可能会伤害他的举动。慢慢的,江阳似乎是冷静了一点,挣扎得不再那样激烈,洛景立即顺杆而上,小心地捧起江阳的脸:“是我,你不记得我了是吗?”“我记得。”江阳冷冷地看着对方,他当然记得,前不久洛景还把他锁在阵法中,放干他的血液,还把他吊起来,想挖开他的肚肠。洛景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哀恸,就好像遭遇这一切的并非江阳,而是他自己。“对不起对不起……”他胡乱地呢喃着,“我没有认出你,我的小珍珠,我最重要的珍宝……”说着,他眉宇间突然现出一股狠色,五指成爪状,抓向自己脸侧生着的那几枚鳞片,在江阳震惊的目光中,他将其活生生剜去,活剜鳞片时他一声未吭,江阳却看到他因剧烈痛苦而控制不住的肌肉痉挛,而洛景做完这些后还犹嫌不够,又用沾满鲜血的手拿出那柄先前划破江阳手腕的漆黑匕首,他将刀柄递到江阳手中。“这上面带了乌木草的毒素,划破伤处后伤口不会愈合,来,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洛景握着江阳的手,帮他握稳刀柄,又带着他将刀尖指向自己,这一刻,江阳仿佛在洛景眼中看到了某种期盼,期盼着他持刀刺下,发泄他的怒意。江阳手指抖了抖,在洛景要带着他将刀刺入时,他突然又挣扎起来,把匕首“咣当”一下扔到地上,急喘着说:“你做什么?!”他觉得洛景简直有病,前不久还那样对他,此刻却又这样自残。“江阳,不,敖晟,听我说……”洛景捧起江阳的脸,不知是仍未从剜鳞的疼痛中缓和,还是心绪的过大起伏,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你不是什么人类,你是敖晟,我一手养大的小龙,蜃珠影响了你的记忆,也扭曲了旁人的认知,你不记得我了,我也未能认出你。”江阳怔了怔,立即反驳说:“敖晟早就死了!我不是!”“不!没有!”洛景突然抬高音调,像是不容人质疑,“你没有死,我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就是敖晟,我的小珍珠!”“我不是……”江阳摇着头,仿佛十分抗拒这个答案,可他的语气又透着股掩饰不住的迟疑,就好像他自己,也一直在怀疑。洛景抓住了这点迟疑,立刻说:“蜃珠的力量开始破碎了,你也想起了一点是不是?”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喜悦和期盼:“你有想起我吗?想起了对吗?所以你回应我的歌声。”“没有!”江阳仍不承认,仿佛承认了这个身份后,他也同时将失去什么。“不要紧不要紧,我会帮你慢慢想起来,先跟我走好吗?我带你回家。”洛景冲他伸手。回家……?江阳想到梦境中的宫殿和海浪,他对那里有无限的向往,就好像离家太久的孩子渴望回到家中,可此刻这个机会摆到他眼前了,他却还是拒绝说:“不要。”洛景还想再耐心哄劝,可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江阳身后,语气变得有些急促:“留在这里人类会伤害你,跟我走”“敖晟!”他握紧江阳的手臂,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哀求。江阳怔怔地与他对望,但在感觉到胳膊上那股想拽着自己离开的力道时,他突然又用力挣开,往后退了几步。火焰从他身后袭来,焚烧结界与现实的边界,满目的赤红中,洛景哀求的身影犹如被灼烧的相片那样在他面前被吞没消散,而他则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陆时鸣环抱着江阳,将海妖残留的力量以及飘散的落雨全都驱散,又小心地擦去江阳脸上和手上的血迹,确认江阳并没有受伤后,才稍稍安下心。“洛景对你说了什么?”他问。“没、没什么……”江阳眼神躲闪,低着头,不敢去跟陆时鸣对视。第175章 龙须酥在江阳的叙述中,他刚刚见到洛景,陆时鸣就赶来了,因而也并未说上几句话,至于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到楼下,也只是因为他想出门散散步。他的谎言漏洞百出,但陆时鸣听完后,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拉起他的手,说:“下次去哪里先跟老师说一声,老师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嗯……”江阳低低地应道。他被陆时鸣带着往病房走,临进门前,江阳看到空洞单调的房间,突然说:“老师,我想回家了。”陆时鸣顿了顿,应道:“好,你先把饭吃完,我待会儿帮你去办出院手续,我们回家休养。”江阳“嗯”了一声,乖乖坐下把陆时鸣做的午饭吃完,然后又等在房中,等陆时鸣去帮他办出院手续。江阳的身体其实没什么伤,主要的还是失血过多,静养一阵就好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回受伤后恢复得很快,现在刚刚三天,他就已经有力气痛揍洛景了。不过保险起见,在江阳正式出院前,还是被院方要求先去做了个身体检查,抽血时他不免想起了前不久血流不止,无论如何也无法止住的样子,因而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陆时鸣在后方及时地捂住他的眼睛,轻哄着他,不让他看到任何血光。做完检查后,陆时鸣终于收拾着带江阳一起回到了家中,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再静养几天,因而这几天里,江阳依然不用去上学,每天只是无所事事地躺在家里。大部分时候,他都一个人躺在卧室中,睡觉,或是对着墙壁发呆。他在想洛景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说话时真切哀恸的眼神,也在想每夜准时到来的梦境。从医院回到家中,江阳依然每晚都在做梦,他的梦境越来越清晰,细节也越来越多,他能记得梦中宫殿里廊柱上的云状花纹,也记得他的贝壳床榻上铺就的像是银月般美丽的绡纱,还有各种他现实中从未吃过的鱼虾贝类鲜嫩的口感,这梦境清晰到就好像这并非是虚幻的想象,而是某种真实经历过的记忆。可江阳还是抗拒接受它,因为梦境的后半段,总是可怖的烈焰。回到家后,他就跟陆时鸣分了房睡,但他还是无法逃脱噩梦,他梦到风雨飘摇的漆黑大海,梦到大海上摇荡的船只,一切都跟他在影像中看到的很像,却又有些不同。梦境里,他不再是在船只的甲板上,而是在深水中,他远远看到船只上明亮的灯光,和在甲板上来回走动,跟水里的生物截然不同的被称为人的奇怪动物,他像是有些好奇,游到浅水区,悄悄地从后方靠近,在水面下张望打量。突然,有人对着他的方向大叫,像是发现了他的踪迹,船顶射灯的光亮紧接着打到他的眼睛上,带来酸涩的刺痛,江阳难受地甩甩脑袋,沉入水中,想要离开,却突然有什么东西,绑住了他的尾巴,将他往回拖去。巨船嗡鸣的引擎声,喧杂陌生的人声一同在他耳畔响起,随着失控回拖的身体越来越近,江阳惊慌无措,奋力地摆尾想要逃脱,却犹如被猎人的绳索套住脖子的小鹿,只能无力地被不断拖远。临近船只时,一张巨大的布满咒文的大网兜头罩下来,江阳瞳孔一缩,在极致的恐惧下,他突然又被激发出一股兽类的凶性,他跃出水面,仰天发出嘶吼,海水翻涌起数米高的浪涛,重重地向船身拍去。雷光在阴云间闪烁,映着他在漆黑海水中载沉载浮的鳞片,巨浪一重重涌起,他无比的愤怒,也无比的恐惧,他无力去辨别身后的情形,只记得在一阵急乱无章法的攻击挣扎后,束缚在他尾巴上的绳索一样的东西不知何时解开了,大海中飘散出浓烈的血腥味,江阳回头时看到沉没的船只,和与船只一起沉没的无数尸体。他的瞳孔睁大,迷茫又无措,突然的,又瞳孔一凝,海面上又出现了另一艘船只,与先前沉没的分外相像,而且船只上也都是那些被称为人的两脚生物,他们见到江阳时,发出了同样的大叫声,这霎时间勾起了江阳的恐惧回忆,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船上除了人以外,还有别的东西,非常强大,平生所未见,不知是否是某种天生的克制关系,光是对方那烈火般灼热干燥的气息,就已经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江阳控制不住地颤栗,这艘船上的人尚未攻击他,他脑海里便已经被恐惧滋生的想象填满了,他再次沉入水中,召唤巨浪,急涌的浪涛就像是一重护盾,让他安心,但船只却在狂涌的浪涛中飘摇不定,突然的,海面上有光亮起,不是炽白的射灯灯光,而是如太阳般耀目的金红火光。全身燃着烈焰的凤凰从甲板上飞起,他的光辉无与伦比,炽烈的焰光辐射向大海,穿透海水隔绝的屏障,在江阳的鳞甲上带来灼烫的热意。他缩起身体,在凤凰的光焰下无处可逃,表层的海水都被加热到沸腾,水体再不能为他提供任何保护,他害怕地大叫,喉咙里发出幼兽无助的嘶鸣,但是无人能懂,在人类或是凤凰耳中,大抵只是一头凶厉的龙在愤怒的吼叫。求助无门后,江阳再次被激发那种拼死一搏的凶性,他跃到空中,以巨浪和雷霆向凤凰发起攻击,在阴云中缠斗数刻后,便是每一次噩梦中不断重复的结尾,他全身燃起烈焰,从云端坠落。又是一日的深夜,江阳躺在床上,将脖颈上的石头珠子拿起悬吊在眼前。这颗陪伴了他十九年的石头珠子一直都是平平无奇的样子,像是河边随便捡来的一块普通石头,但在那回被洛景绑架后,江阳就发现这珠子上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很细小,也很不显眼,可仔细去打量时,好像又能窥见其中一丝华丽的宝光。“蜃珠……”江阳喃喃念着,洛景道出这个名字后,他偷偷去查过,据说蜃珠是一种跟天机镜同级的先天至宝,天机镜有预言因果的力量,而蜃珠则可以扭转虚实。某种意义上,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幻术类的法宝,但蜃珠所缔造的幻境却又跟普通的幻境不同,普通的幻境至多只是能蒙蔽人的感知,但蜃珠的幻境则能在极度逼近真实的界限上,将假伪作成真,也能将真变为假。就好像将一头龙伪装成人类,普通的幻境只是能让人错以为他是人类,但他的身体依然是龙的身体,有着龙族的体魄和强大,但蜃珠却是能让他的身体也变为人类的身体,甚至可以从幼童一路成长,磕碰摔倒,生病感冒,一切的一切,都跟个普通的人类一模一样。这已经超越常规幻术的范畴,自然的,也几乎没有人能识破蜃珠的幻境,哪怕对方是个在幻术上极有造诣的宗师。不过却也有一点破绽,因为蜃珠本身缔造的就是幻境,因而根据幻术释放的规则,被蜃珠幻境所影响的人,不会再中其他的幻术,因为其他的幻术相较于蜃珠的幻术而言,级别都略低一筹。这似乎又解释了江阳为何不中幻术的特殊,他查阅到的资料和梦境相应合着,仿佛真的如洛景所言,梦境中的一切是他被蜃珠力量影响正逐渐恢复的记忆。但江阳极力想否认这点,好像不承认梦是真的,他就还能够跟陆时鸣回到以前。屋外响起淅沥的落雨声,幽静的雨夜,江阳在失眠许久后,又在无可抵挡的困倦中,再一次入睡。噩梦如期而至,伴随着更多的细节,火焰灼烧鳞片时剥落的剧痛,血肉燃烧时刺鼻的焦糊味道,一切都是这样真实。但这回从云端坠落后他并未醒来,他坠入深海中,身体在下坠的过程中不断缩小,一路坠往更久远的过去。在那里,他依然还只是细细长长的一条,像条小蛇,他跟鱼尾人身的男人说话,似乎是不想吃这些每日重复的鱼虾贝类,开始跟男人胡搅蛮缠,要吃那些陆上花样繁多的人类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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