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看了眼周围的几个训练者,张了张口。
宴知洲耐心地等待着。他把目光投向她身边空无一物的小木架,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随即又转回到叶星身上,他看着叶星毫无破绽的神色,单手轻轻摸了下扳指。
沉洛的声音再次飘来,世子精通医术,他当然能轻易看出宁步尘体内的问题。而除了外伤,能让宁步尘放下警惕去主动服毒,且对药血的弱点了如指掌的人,也只有你了。”
叶星近乎踩着沉洛的话音说:是……”
沉洛停顿了一瞬,接着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不过,或许是世子在诈你,你可以先想对策……”
是属下做的。”叶星承认道:属下想杀了她,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
沉洛转头,你----”
……真可惜,”宴知洲轻轻摇了摇头,说:我还以为你会接着瞒下去。”
叶星稍微低头,没有理会那横在周身的剑锋,说:世子早就知道了,属下再极力否认,也掩饰不了分毫。”
宴知洲没有看她,而是微微叹息道:你在王府里见到了不少相似的事情,他们都在寻找那点虚无缥缈的光亮,不惜为此赌上了性命,但到头来,他们不过只是扑进了让他们更煎熬的火里。结局无一例外,皆是如此。既然知道终究会失败,当初为何要迈出这一步?”
自由并不是等同于死亡,世子从来没有这种执念。只是训练者深知南阳王府深藏的一切黑暗,他们不能带着真相离开。而当训练者第一次踏入王府后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戴着这无法抛弃的真相枷锁活下去。
陈晔逃出去了,但受到的是永无止境地追杀。他紧绷到濒临崩溃,却无时无刻不竭力保持清醒,但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一个连自己的身世都说不清楚的人,怎么可能会踏进皇城里的南阳王府?更别提那些连他自己都说不上名字的离奇毒药。所有人只当他是神志不清的傻子,除了贺兰图和郑溪。
这么多年以来,王府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从来都没有人能成功活着离开这里。王府的大门犹如吞人咀嚼的血口,摞在那里的尸体不计其数。看得多了,时间久了,他们也成为了府里的鬼,哪怕有机会踏出王府去做世子交代的任务,带来的也只是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戮。他们与外面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没有人能活着逃出去,没有人。
……万一呢。”叶星轻轻地说。
人人都想要成为个例。”宴知洲摇了摇头,接着又问:哪怕到头来不过是徒劳一场,丢掉性命?”
若是只当它是无法企及的奢望,那它便只是奢望。只有尽力一试,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成功。”叶星低声说:属下习武至此,就是为了能避免丢掉性命。”
……你的确是这些人里身手最好的。”宴知洲说道。与此同时,楼下嘈杂的惊呼声再次响起,他们砍断木板,争先涌入,却又被一楼陡然劈开的刀剑生生逼了回去,血……血……!”最前面带着孩子的男人惊恐后退着,身后的人避闪不及,一个带着一个,像是倒塌的木架般一齐跌在了地上。
叶星听着宴知洲说:但有时候,就算身手再高,也未必能救得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世子殿下和属下都在赌那个万一。”
叶星在那纷乱的喊声里露出苍白虚弱的微笑,说:世子在赌,万一属下是那个真正背叛世子的人,到时该如何做?世子想要杀了属下,但是从陈召反常的举止中意识到了问题,所有人在事后把他的所作所为描绘成了一个谨慎的疯子,但世子知道,陈召从来都不是疯子。”
她的语气很轻,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到喉咙干涩得发疼,但她依旧保持着平稳。
而对此能够解释的,只有乌洛部早已失传的秘术。它能扭转时间的流逝,令早已丧命之人起死回生,而周围人却对此毫无察觉,只有与这场秘术有关的人,才能记得一切。这里是乌洛部覆灭的战场,客栈中发生的意外有偏偏和秘宝有关,世子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点。”
你是重生的人。”宴知洲说:但你不可能是乌洛部的后代。”
属下既然能重生,就意味着有人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承担实施秘术被反噬的风险,也要让我活着。属下于那个人而言至关重要。而这关系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叶星顿了顿,坦言道:如果属下死了,另一个藏在人群里的人也许会立刻想办法再次使用秘术。而这之后,世子极有可能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被踢出这场赌局。”
宴知洲看着她,并没有否认,那你在赌什么?”
叶星平静答道:属下在赌世子早就知道了属下的一切意图。”
……是吗。”
宴知洲轻笑起来,阴影铺照在他的侧脸,叶星只能看见他嘴角牵动的弧度。但即便如此,屋内的气氛依旧极其紧张。那轻而和缓的声音就像是某种无形的、穿骨而过的丝线,令人窒息的威压感顺着丝线穿透进了每个人的大脑,让他们震惊而惶惑地盯着叶星。压在叶星肩上的剑甚至因为微微战栗,划伤了皮肤。
他抬起眼,露出欣赏的目光,说:看来,我们都赌对了。”
第182章 182
……但你要知道, 我虽不能让你死,但有很多方法可以保住你性命的同时,让你生不如死。”宴知洲说:你不该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