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告诉他们,龙潭镖局的少主才是他眼下真正的威胁时,他们就会像一头在死期来临的瞬间,突然发现对方致命弱点的孤狼一样,恍然间意识到这一切很有可能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或许他们的二当家压根就不是什么乌洛部的后人。五年前那件事所谓的真相,也不过是因为龙潭镖局的少主为世子效命,所以才会在无意中得知了他们的身份而已。”他道:而我们之所以主动告诉他们这些‘真相’,不过是因为我们想要扳倒宴知洲,从而精心密谋编造出的谎言陷阱。”
……所以,”梵尘思索着公子的话,说:他们一旦察觉到我们和龙潭有着脱不开的联系,很快就会猜到,我们制造这场‘骗局’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让他们像一颗试探陷阱的棋子一样,帮助我们查清少主的消息。”
宴离淮点了点头,而这就意味着,我们其实真的是一个已经穷途末路、只能虚张声势的可怜鬼而已。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能借此去威胁青雄寨的把柄。但作为识破谎言的‘奖赏’,那些土匪却得到了我还活着的消息,以及秘宝或许就在龙潭镖局和我们其中一方手上的推断。”
梵尘不由坐直了身子,说:……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完成陈召的遗愿,一定会把这些至关重要的线索交给世子。”
宴离淮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彻底斩断他们最后那点可怜的希望。”
守卫并没有提防他话里的试探,坦白道:龙潭镖局里的人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武功高深。如今客栈群狼环伺,住客又各个心怀鬼胎,如果你们二当家当初没有出事的话,恐怕也会想着要拉拢龙潭镖局这颗大树吧?”
远处的人影缓缓走出薄雾。
……然后,我们会告诉那些土匪一个他们一直在逃避的事实,”宴离淮稍微后仰,抬眼望着屋顶暗红的砖墙,缓缓地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永远的敌人。”
……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
守卫略低下头,看向那沾着血污的麻绳,轻轻牵动的嘴角被挡在了阴影里,更何况,我们和龙潭镖局相识不过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你觉得,我们公子会为了这种类似镜花水月一样的交情,而舍弃掉自己的性命吗?”
----当我们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在脑海里下意识地回答,不,那个客栈老板当然不会这么做。”宴离淮说:因为那个曾经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救他们于水火的御光派,就是这样被他们推进深渊的。”
梵尘想了想,说:……在他们眼里,我们为了让他们与我们‘合作’,甚至不惜把这座客栈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他们。所以,他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和他们一样,是那种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是牺牲一切的人……可是公子,”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凝重地道:那些土匪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依旧选择站在世子那里,试探我们流露出的致命破绽……他们谨慎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我们和龙潭镖局撇清了关系,他们真的会隐瞒我们所流露出的那些身份‘破绽’吗?”
周叔将缠在掌心的绳子解下,递给为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仍旧和往常一样,冷淡地接过绳子。除此之外,青雄寨和那些训练者没有什么多余的交道。在这几个精锐的眼里,他们就像是依靠世子牵动丝线挪动的傀儡一样,木讷而又令人悚然地监视着这座客栈的一举一动。
秦左看着那几个被兜帽遮住上半张脸的黑衣人,不知是不是受到刚刚那守卫的影响,后颈莫名泛起冷意。他无声骂了句晦气”,跟着周叔往前走了几步。
与此同时,训练者仍站在原地。她并没有把守卫交给身后同伴,而是缓缓揭开兜帽,没什么表情地看了那守卫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他嘴角、肩侧的黄沙上。她在秦左与她擦肩而过时,忽然问: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们之所以效忠宴知洲,并不是因为他们知恩图报,而是他们懂得审时度势。”
宴离淮对梵尘说: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拖进泥潭里的时候……尽管面上和以往一样镇定平常,但脑海里已经被泥浆填满,乱作一团。生存的本能让他想要挣脱泥潭,回到地面,但毫无办法。”
所以,”他道:他们当中某个聪明人,或许会尝试换个思路,不去想着拼命挣扎,而是想:‘我现在最不该做的是什么’?”
……”周叔脚步一顿,然后稍微转头,看向为首的训练者。而那位训练者也保持着侧身的姿势,黑色的短发随风擦着脸颊,挡住了左眼。那诡异僵持的气氛只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就像是某种错觉般,秦左一口冷气还没吸完,便听周叔开口:他骂我们只是世子的一条狗。”
继而他视线落在守卫沾着沙土的袍子上,说:他不该这么做的,对吗?”
最不该做的……”
梵尘低声沉吟道:如今大家都在这‘泥潭’里,唯独世子置身事外,在岸上看着这一切……而不管五年前真相究竟如何,他们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活下去,那么最不该做的,就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去和一个暂时不会威胁到自己的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