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宴离慢慢地说:我们将会全盘皆输。”
守卫险些被脚下的断臂绊倒,向前踉跄了两步。
他觉得鼻子里好像又要流血了,他尝试着抬起手,那个被唤作周叔”的人稍微偏头,接着忽然把麻绳往前一拽,逼着他又摇摇晃晃走了几步。
周围几个精锐没再开口说话,他们一手扶刀,一手举着火把。仿佛之前发生的那些闹剧,不过只是走神时在脑中上演的一场幻觉而已。
守卫稍微仰起头,试着让鼻血回流。今夜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冷风依旧凛冽,夜色依旧浓沉到近乎看不清前路。他目光缓缓移向黑夜里那几盏挂在檐角的灯笼,看着那些闪烁的微光越来越明亮,推测着训练者将要过来的时间。
……公子,真的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实施这个计划吗?”梵尘忍不住问道。
我们如果就这样待在原地,不让自己犯任何错,也依旧没办法活着走出这里。”宴离淮拍拍梵尘的肩,从容地说:更何况,风险意味着回报。如果我们能够成功离间青雄寨,那么宴知洲就会失去唯一一个忠心他的人。”
梵尘皱了皱眉,似乎仍觉得这样太过冒险。
----我们可以换一个比较有趣的想法,”宴离淮靠在桌边,说:试想一下,某一天,你在郊外突然撞上了一群饥寒交迫的恶狼,而此时,你的手上没有任何能与之对抗的武器。当你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即将危在旦夕时,为了保住性命,你会做些什么?”
梵尘没想到公子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但还是下意识去仔细思考他的话,……如果我手上没有武器的话,我会选择逃跑。但我或许根本跑不过那些‘饿狼’。所以……”
他沉吟道:我应该会先想办法向他们抛出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比如包袱里的一块烧饼、刚摘下来的果子、手里举着的火把……总之,我必须想办法要让他们觉得,眼下除了吃掉我以外,还有其他更有诱惑的选择。”
没错,”宴离淮看着被其他守卫带走的余陵,缓缓地说:我们会像一只走投无路、想方设法保住性命的‘猎物’一样,竭尽所能地抛出最能吸引他们注意的东西。”
周叔闻言脚步微顿,紧接着稍侧过头,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守卫。
……难道你们此前一点疑心也没有吗?”守卫终于抬起手腕,用麻绳蹭掉鼻间的鲜血,接着说:五年前,世子到底为何会突然找上你们?又为何会不惜冒着风险伪造尸体,帮你们的二当家从官兵的追捕中彻底逃脱?”
他注视着周叔,说:既然你如此善于观察,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突然迟钝到察觉不出任何的可疑之处吧?”
周叔并没有直面回答,除了世子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即便我们话中有疏漏,你们也不可能会把我们和一个早已消失多年的寨子想到一起。”他平静地反问道:你们的主子是怎么知道青雄寨的?”
当我们说出五年前那件事的时候,他们也许很容易就会意识到,我的真实身份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加扑朔迷离。”
宴离淮朝走廊的方向走了几步,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再对‘客栈老板’一无所知,他们距离发现我身份的真相更近了一步。”
梵尘说:……这就像是我们在那群饿狼面前,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块鲜血淋漓的鹿肉。”
宴离淮点点头,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这块‘鹿肉’,就是一张极有价值的底牌。”
这时,走廊里走来一道端着托盘的身影。宴离淮从守卫手上接过托盘,接着说:为了得到这张底牌,他们一定会停下逼近猎物的脚步。而借此时机,我们会非常友好地再给他们送上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只是个‘诱饵’而已,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公子的事。不过,”守卫刻意停顿了一下,随即抬眼看着他,道:说不定,是你们二当家告诉我们公子的。”
还未等周叔说话,那个叫秦左的青年当即忍不住道:二当家怎么可能会把这些事告诉一个绑走他的人……”
守卫压根没去看秦左,对周叔说:如今你们二当家已经死了,事到如今,再去纠结他有没有说这些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之前也不止一次怀疑过世子出现的时机吧?”
气氛再次陷进死寂。火把的焰光在每个人的瞳孔里跃动着,他凝视着周叔脸上狰狞的刀疤,语气里却不带任何引导之意:比如说,明明你们此前近乎在江南盘踞一方,连附近官府都无可奈何。但那些官兵为何在一夜之间,突然击溃所有防御,杀上了青雄寨?”
----除了世子以外,谁还能做到这种事?他们不禁会在心底提出这个疑问。”
宴离淮把托盘放到桌上,说:然后,他们会在脑中快速把朝堂上那些尚在皇城、能供皇帝随意调遣的将军大臣全部想了一遍,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或许真的只有宴知洲才有这个本事。”
……因为他们如今已经亲眼见识过了世子的能力。”梵尘接过公子递来的白粥,低声说:他们一定会想,一个能想到办法利用狼群毁灭皇城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而当他们看到外面那些狼群时,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就彻底成为了他们心中那些疑问的唯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