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扶摇(90)
“相好?”
林宪怀晚上都躺下了, 愣是被妻子的话给吓的惊坐而起,“跟谁相好?”
“金家那个……你不是还说那孩子是个人物吗?”周碧云压着声音,“长的无可挑剔, 也绝不是个草包, 家世门第也不差。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金家的家风不好。但咱想想, 歪竹子里未必不能长好笋。许是见了他父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长在七零八碎的家里, 他就越发不随他父亲呢?”
林宪怀打量了妻子好几眼, “这种事……不能瞎猜。”
周碧云翻身朝里躺着去了, 不住的打着哈欠:“怎生是瞎猜呢?姑娘家的心思……你这个当爹的不懂。我瞧一眼就能瞧明白, 两人必是相好了。”
“要一起办差, 接触的多, 可能比旁人更熟悉一些也是有的!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的老爷呀!”周碧云翻身坐起来,“相好有甚不行呢?都十七了, 翻过年也都十八了。一点别的心思也没有, 那才该愁呢!两人男未婚女未嫁的, 有什么不好?”说着, 又顿了一下,“不过……按说, 叔珩不是个喜欢藏头藏尾的人, 相好就相好,何苦瞒着呢?”
好没有道理!
林宪怀:“……”越说越真了,“睡吧!这种事你别提,她不说, 你就当没有。不提也别问。”
行!不提不问。反正我闺女有伯府的,没有放着伯府不住的道理。横竖都在我眼皮底下,我愁什么?精明的这个什么事都不耽搁, 那俩憨的才得劳我费心思呢。
林宪怀打算暗暗的观察观察,但不管怎么着,跟金镇北都不能走的近了。
一则,自己的闺女前程看好,自己不需要结党,自持就最好了。觉得对的自己支持,觉得不对的自己弃权了事。这个新阁的阁老自己可以做的很轻松。
二则,真要是俩孩子有点什么,两个阁老结亲,这绝不是好事。那就干脆从一开始就摆明车马,咱在公事上把距离拉开吧。
心里是这个念头,于是,林宪怀第一天走马上任,金镇北很热情呀:“哎哟!林大人呀,咱们可是源远亲厚。”
盛京那地方,咱俩的交集深!
你闺女跟我的交集更多,关键是你闺女出任兵部侍郎,那是我举荐给吏部,吏部考核之后,觉得行!新阁通过,陛下同意,这才被任命的。这一步跳板,是我给你闺女铺就的,咱这关系,铁打的吧。
谁知道林宪怀当了一年巡抚,当成了死人脸,一点也不上道儿,他张嘴就说,“同殿为臣,何止源远亲厚?你我同食君禄,同理朝事,当同心同德……”
吧啦吧啦的,说的老子脑袋疼。
金镇北:“……”老子何苦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呢?他不阴不阳的打断对方,“林大人说的是,当差吧!既然同食君禄,更当该实心任事,不敢偷懒。”
说完,扭头就走。
众人:“……”见面就掐!这是谁又把谁怎么着了?
陆玄心里一算:赵迁独来独往;曹南院滑头非常;常青莲乃是女官,且处处以女官自居,不跟别人掺和;来了个林宪怀,不接金镇北的示好,跟常青莲也有隔阂,这也是个孤的。只自己整天跟金镇北混在一起,是不是有点扎眼了。
人家都不结党,就自己和金镇北哥俩好,这么下去怕是得完蛋。不把自己踢下去,就得把老金踢出去。
怎么办呢?算了,我也不理老金了。
下衙的时候,金镇北喊陆玄:“陆兄,晚上喝一杯?”
陆玄拱手,“家中夫人催的紧,不敢在外逗留。我不如金兄自由,还望见谅。”
金镇北:“……”吃错药了?
回家去就气不顺,正堂里五个儿子都在,一窝子光棍,看的人直冒火气。
他一进门,正堂里一静,都看他。见他不说话,没一个人问他的,继续扭脸过去,说他们的去了。
老大问老四:“你们铺路,耗费最多的是什么?是石子。你们摊子那么大,这个采石你们也得管,是不是有些太浪费时间了?这又没有什么技巧,就是人力耗呗。你只说你们愿意要多少石子,这个买卖我做……”
“等着吧!有消息了我告诉你,这是要官卖的,你的价格低,确定能按时按点供给,那自然就给你了。”
金逸尘:“……”大秋天的,他气的直摇扇子,银钱就在他手心里攥着呢,竟是合情合理的银子都不赚,“不是!老四,你这可不对呀!我可听说你有相好的姑娘了,家里的家底就这么些,你拿什么娶人家呀?
咱自己家里,兄弟俩合着……把事办了就完了。肯定不叫你落人口实,回头给你一份润手费不就了结了吗?老四,咱是兄弟,一根绳上的。我能害你?”
老三翘着兰花指用帕子擦着果子上的水渍,问说:“老四有相好的了?谁家的姑娘?”
“没瞧清脸,说是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码头上有他的买卖,他那边的掌柜的亲眼所见,说是那姑娘又娇又俏的,拉着老四的手,两人好的不得了。
老二抿了一口酒,“哟!老四这是喜事将近了呀。那这家里以后咱还能回来吗?这宅子以后都得是老四的吧。”
老五晃悠到老二边上,“那肯定呀!这谁还能抢了去。”
老三抓了瓜子皮扔这俩,“闭嘴!”说着,又问,“谁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不言语,咱家这家世,早该叫人上门提亲了……或是人家姑娘瞧上你了,人家家里没瞧上咱爹?这也说不准!”
金镇北:“滚!都给老子滚远。”
金逸尘带着不耐烦的看金镇北:“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说点正事您就回来了。”他起身,“知道您又要跟老四聊,我就不碍眼了。”
然后一个个的都起身,出去了。
金镇北大马金刀的坐下,“跟谁家的姑娘好上了?”难道老子看错了,你跟林家那臭丫头没关系?“林家那个……护你可护的紧,这事要叫她知道了,你是不打算活了吧?”
四爷就说他:“您外面那四个,可都没嫁呢。您总得选一个娶回来吧!娶吧,娶回来都省心。您别管我了,这宅子我也不要,我自有我的去处。”
“老子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也是正经的!”四爷叹了一声,“我说的是真心话,娶吧!娶回来……老来身边有个伴儿。”省的桐桐把你踢出来,你这一致仕,闲得慌。
我俩要在一块,你跟林宪怀总得被踢出来一个。相比而言呢,林宪怀赤诚,你不算是个纯臣,体面的退,好好养老,不错了。
这宅子,你留着。娶了五夫人,你们带着老五,身边留幼子一起过活,也说的过去。
说完,他真走了。
金镇北追着问:“这么晚了,去哪呀?”
“有事。”
他是真有事,晚上接上小皇帝去看看工地上的情况。
而桐桐呢,正在书房接待柳庄柳院正。这位柳大人最近常来,她现在在皇家书院任院正,原来的院正升了一格,留在书院任监事。
两人谈的就是分科的事,柳庄现在有顾虑,“……数千年,咱们都是仕为尊,这在短期内绝对不会变化。就是再过数百年,官,依旧是贵于他人。若是学了别的,它最难的点在朝廷。朝廷对这些人怎么给定品呢?”
是说将人纳入官员的范畴之内,否则,只怕学生的兴趣不大。
这就需要引导了,“我觉得,您得跟顾玉娘顾大人聊聊,一边呢,叫更多的人知道学其他的有前途,另一边呢,也得叫人知道,学了格物,俸禄没有上线。一如那位老农一般,他的作为是有价值的,那就一定有等量的回报。
您看,做官,俸禄不多,朝廷查的严,升迁困难,真就是入门难;而从格物入手,俸禄多,升迁只与自身的本事有关,与旁的无关。且,真要是格物做的好了,这未必不是入仕的途径,且起点极高。这一定会吸引寒门出身的学生。若是朝廷再给一笔钱,凡是学格物的,食宿全免,甚至每月给半两银子的补贴,再看有没有人学。”
补贴?食宿全免?
“嗯!学的好的,每半年一奖。奖金从十两到百两不止,重赏之下,怎会无人?”
柳庄问桐桐,“赶明儿我去一趟求真馆,跟金大人聊聊。问问他应该从开设哪个学科开始……”
两人聊到很晚,交流的也很愉快。
过了得有十数天吧,柳庄给上面递了折子:请求朝廷拨给百万银两。
折子上详细写了这笔银子的用途。
常青莲一看到折子就扣住了,她不同意。将折子挪到一边,她先去找曹南院谈这个事情,“京城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各省的官学是不是也要开这个口子。这个一年百万银,那个一年百万银,新明多少个省,这一年就得一千多万两白银只在教育这一项上。
这是额外多出来的!本来,蒙童就是免费的,朝廷补了这么多年了。而今,又从上面再开始补?这不仅增加了朝廷的负担,更是给贪污找到了途径和借口。若是真这么着,出了问题,追责下来,谁担?”
曹南院挠头,这笔账没问题,“我保留意见!可以奖励,但是数额太大了。”
常青莲起身,又去找陆玄。陆玄就问说,“军事学堂一直就是朝廷管食宿,朝廷给发部分补贴。但他们是要上战场,要拼命的。这怎么能一个待遇呢?”
“是啊!”常青莲点头,“所以,我认为不妥当。”
当然不妥当!
最后,常青莲去找金镇北,直接问说,“求真馆重金给赏,这就罢了!如果每个衙门都效仿,这是谁的过错?”
金镇北可不听他那一套,他主要看的是折子上的内容,一看学格物的,给虚品官位,“那转去修路的那些将士呢?他们给不给呢?”他将折子推过去,“要我同意也行,必须得给那些修路的将士一个交代。”
有理!
于是,议事的时候,柳庄的折子被驳回了。
小皇帝坐在上面,觉得有点意思了。这个折子:常青莲、陆玄、金镇北、曹南院反对;赵迁、林宪怀同意。
加上自己这一票,依旧不能通过。
他第一次扔出了弃权票: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