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陈海晚上的值班儿更加顺畅，梁主任特意让陈海跟着心内的住院总出会诊。不出还好，一出会诊陈海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医生一提到会诊就心情烦躁，恶心心悸，尤其是心内科的大夫。

实在是心内科的会诊量实在是太夸张了，就陈海跟的这一天，心内科的住院总从早到晚就接到了30多个会诊申请，而且据他说心内科常规每天都是30多个会诊，多的时候40多个也很正常。每个病人去会下诊，再写写会诊意见，一天基本都干不了多少事儿了。

虽然说每个会诊医生能拿到些会诊的费用，但相比起工作量这点会诊费用完全是杯水车薪。而且心内科的会诊，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些低价值的会诊，很多都是病人手术前的一个评估，虽然说手术前确实应该评估一下病人的心肺功能，但是也没必要所有的手术都要心内科评估后再做吧，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本身没有什么心血管的基础病的低风险病人，麻醉医生做个麻醉评估基本也就可以了，请会诊不仅浪费了病人的钱，还浪费了大夫的时间和精力，但各个科室为了规避风险，明知心内科的态度还是会选择发会诊。

就以陈海今早跟着出会诊的第一个病人为例，病人26岁青年男性，手术前的心电图检查报了一个偶发的房早，对于一个26岁，没有心脏基础病的患者来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完全不需要处理的，外科大夫心里也清楚，但是为了避免成为那百分之零点一，也为了避免推进手术室之后麻醉医生因为这偶发发房早不给麻，外科大夫依旧会请心内科来会诊。心内科即便心里万马奔腾，依旧要根据规定到外科病房会诊。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大夫到病房会诊都是黑着脸来的，很多医生也会为了避免触霉头，把请会诊的活儿让手底下的一线大夫去做。

但这也催生出了另一个问题，因为一线大夫的构成很杂，有可能是本科室低年资的大夫，有可能是合作学校的研究生和博士生，还有外院来规培进修的医生。这些一线的大夫对会诊的要求，目的，时间，以及病人的基础情况都不是特别了解，又不敢问自己的带教，因此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都发不出一份符合要求的会诊申请，还要会诊医生打电话回去确认情况，让本就烦躁的工作雪上加霜。

最夸张的来了，外科的一台手术，因为术前没有做相关的检查，推进手术室结果麻醉医生拒绝麻醉，僵持不下只好请心内科到手术室会诊。发会诊申请的还是个刚进临床的研究生，会诊申请的目的只写了个敬邀，气得心内的住院总直接打电话过去骂了一通还不解气，进了手术室又是对着外科医生和麻醉医生一顿乱喷。吓得那个研究生眼泪汪汪的，差点没哭出来。

心内的住院总看着小姑娘的可怜样，又有点不落忍，愤怒的情绪过了之后又有点内疚，是不是对一个小姑娘太凶了。不过没办法，工作就是这么让人抓狂，再好的脾气也很难压住火。好在医生们也知道，不会把工作中的小摩擦带入到私人关系中。所以如果你早上看到两个大夫在手术室呛呛起来，恨不得直接上手，下午下班看到两个大夫在一起吃饭喝酒侃大山，千万不要觉得奇怪。

好不容易跟完了会诊，陈海又要开始值班了。白天跟了一天会诊，陈海几乎跑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这么一天下来陈海感觉比上一天外科手术好不了多少。好在终于等到开始值班。内科的值班和外科值班不同，外科因为很多的手术病人，所以值班医生要特别注意手术病人的刀口，排便排气的情况。内科则不同，内科的病人收治的病人大部分都已经比较稳定，一般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且相应的处理机制都比较明确。心内科大夫值班最多状况的其实是急诊的会诊。

很多胸痛，心衰的患者在夜间睡觉的时候会突然发作或者加重，家属拨打120后送到急诊后马上就会让心内科的医生下来处理。且这类病人是拖不起的，拖延一分一秒都有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因此医院会要求会急诊的医生在接到急诊会诊的要求的三分钟内必须赶到急诊。

这一个晚上，陈海在急诊和心内的办公室两边来回奔波，光是急诊会诊的邀请陈海就接了十多次，以至于陈海连开系统学习的时间都没有。本来还想着白天出这么多会诊，晚上能稍微休息会儿，现在看来还是想得过于天真了。

就这么病房急诊两头的状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晚上，眼看着要到8点马上要交班的时候，陈海心想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再出状况了吧。谁知道想什么来什么，到早上六七点，天刚亮的时候，一连五辆救护车开来，还全都是大心衰，大贫血，胸痛，心梗，acs（急性冠状动脉综合征）这些又急又重的病人，忙的陈海整个人晕头转向，还各个都是要命的活儿。

后来跟其他值班医生聊天的时候陈海才知道原因。原来是很多病人在夜里都想着夜里去医院不方便，我挺一挺到白天再去医院，尤其是老人，都想着可能我扛一扛也就过去了。但很多时候，这样的心理不仅帮不到病人，反而会因为耽误治疗时间加重。等到六七点天刚亮的时候，实在熬不住，天也差不多亮了的时候就扎堆让救护车送到医院来了。

等处理完手头上的病人送进病房，天已经大亮，所有的医生都已经正常开始上班儿。陈海连喘口气儿的时间都没有，就投入到了第二天的工作当中。

好在梁主任看陈海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有给他安排什么活儿，让他稍微缓了一口。梁主任笑了笑说：“昨天怎么样，内科值班和外科值班感觉有什么差别？”

陈海：“别提了，昨晚忙得连坐下的时间都没有，昨天白天又跟了一天会诊，临近交接班又来了一大波重病号，累的我人要没了。”

梁主任：“年纪轻轻说什么要死要活的，收拾收拾，准备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