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启恒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虞锦溪便道,“她如此行径,害了你的孩子,我罚她难道还是错的?”
顾启恒猛地抬眸,虞锦溪眼神冷冽看着他。
是啊,隐小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的!
那是他亲生的骨血,几天之内他接连失去了两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一个是被顾承轩害死,另一个却被柳如烟害死,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顾承轩。
仅仅是一瞬,顾启恒的心里就对顾承轩厌恶到了极点,甚至觉得他就是大师口中说的邪祟,克人克己。
“夫人,我只是想让娘好起来而已,我真的没有坏心,那药都是大师直接包给我的,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红花……”
没等柳如烟把话说完,青缇当即冷喝道,“你一个妾也敢称呼老夫人为娘?你当老夫人跟你是一样的下贱身份吗?”
柳如烟被怼的一滞,苍白的脸瞬间就臊红了一半。
“都闭嘴吧,烟儿为了老夫人好,并没有什么坏心,不过是一时失察没弄清楚那药是红花,值得你这般教训她?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你还要再搭上一条人命才肯满意吗?”
顾启恒朝着虞锦溪吼,脸色涨红,眼中满是恨意。
他这个样子,仿佛害他失去孩子的不是柳如烟,而是虞锦溪。
虞锦溪沉着脸没开口。一道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老爷说得对,事情已然这样了,总不好再搭上一条人命。”
话落,所有人都朝着床边看去,见隐小娘颤微微的从床上起身,碧草连忙走过去坐在她床边扶着她。
隐小娘虚弱的靠在碧草的肩膀上,脸色比柳如烟更惨更白,整个人恹恹的,好像随时都能被风折断,看着就让人心疼。
她垂下含泪的双眸,声音微弱的道,“老爷,小姐,是我命不好才保不住孩子,妾身谁也不怪,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隐小娘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柔弱的模样,在这一刻深深的刻进了顾启恒的心里。
顾启恒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朝着虞锦溪道,“你听见了?隐娘都说了,她谁也不怪!”
虞锦溪沉着脸道,“终归是你的孩子,你觉得可以就此揭过,那便如此吧。”
顾启恒抱起跪在地上垂泪委屈的柳如烟,狠狠的挖了虞锦溪一眼,“好歹还是正房夫人,却如此的善妒,隐娘的心胸都比你宽广。”
虞锦溪讥讽道,“我心狠无情,望你周知,下回可别让你这爱妾再栽在我手里,不然就不是今日这点小惩小戒了。”
顾启恒气的直瞪眼,但也没再抬杠,径直离开。
人刚走,碧草就气不过的朝着隐娘说道,“那个贱人如此害你,好好的孩子都被她下药打了,你怎么还能原谅她?要我说,不戳她十刀八刀,再倒挂在梁上,叫她血流干了而死,就是便宜她了。”
隐小娘低声道,“老爷护着她,不会伤她的。”
碧草愤恨道,“早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冷血无情的狗东西?活生生的人命啊,他为了那个柳如烟都能生生不顾了!”
话落,屋子里没一个人出声的,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愤慨,唯有隐小娘和虞锦溪脸色平静,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早知如此”的明智预料。
隐小娘刺激柳如烟动手,原本也没指望让顾启恒立刻对柳如烟动手,但这却是一根深深横在顾启恒心里的刺,日日年年,都会刺的顾启恒心痛难安,一点点的增加对柳如烟厌恶。
等他失去最后一个指望的时候,才是他们矛盾大爆发的时候。
情分耗尽后,就只剩下利己的利益羁绊,挣不脱束缚,只能死死的绑在一起,那才是痛苦的开始。
虽然计划很好,但虞锦溪还是从心里排斥这样的做法,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她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知道虞锦溪和隐娘还有话说,青缇支走了碧草,但虞锦溪让张妈妈留下,这段时间由她亲自照顾隐小娘。
青缇和碧草离开了一会,浅浅便来了。
她也没打伞,身上和头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不过她没有急着去看隐小娘,而是在外间将身上暖热了才去隐小娘身边。
看到隐小娘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浅浅一下就红了眼睛,她来之前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哭,可真正看到隐小娘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隐娘招呼着浅浅坐在床边,低声道,“浅浅不哭,师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明确自己的目的,师父教过你的,想要达成目的肯定就会付出代价,是不是?”
浅浅无声的落泪,没有点头,也没有结论。
虞锦溪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这种事再发生了,任何以伤害自己代价去伤害别人的事,无论计划再好都不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太亏了。”
“这是我自己选的,我无悔,小姐不用这般自责。”
隐娘柔声道,“蚀骨之痛,唯有自己伤心才能痛。况这世上并没有感同身受,想要让他有同样的痛,就得让他走我走过的路,吃我受过的苦,一点一滴的融进去,再一刀一刀的割出来。”
她的执念很深,就算虞锦溪当初不给她那一条路,她也会另找一条路出现在顾启恒的身边。
她的目的就是让顾启恒承受蚀骨之痛。
让一个脸厚心黑的人走心,实在是难,隐娘明知道这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甚至以不惜伤害自己为代价。
虞锦溪在隐娘那待了一会便离开了,她让浅浅陪着隐娘,还让张妈妈盯着,仔细交代一番后,这才放心回自己的院子。
雪还在下,雪天风冷却吹不走虞锦溪鼻尖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路走到一半,她抬眸,恍惚的看着白茫茫的天,脑子一片空白,明明什么画面和想法都没有,大颗的眼泪却从眼角落下。
这眼泪像是砸开她心口那一层厚厚冰封的锤,一股无力和伤心争先恐后的跑出来将她整个人紧紧的裹住,让她无法呼吸。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眼前也变得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