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萧昀舒和栖云道长都是纸上谈兵,唯有应霜自小跟着定安侯府的老管家学到了精髓,为此特意从京中赶来教导程小棠。
应霜准备得很充分,先是介绍了京中以王、谢二家为首的世家大族,崔氏、沈氏、裴氏、杜氏、袁氏次之,此外就是姓曹的皇亲贵胄。
各大家族的核心人物以及格外混不吝的纨绔子弟都有专门的画像,标注着生平、喜好以及宿敌。
程小棠看得头昏,画像的是高手,但她委实看得有些脸盲,尤其是那些个世家公子哥和名门贵女们的发型和服饰都追求京中风尚,大差不差。
顶多能分出美的,普通的,以及丑到辣眼睛的。
栖云道长看着贴满一面墙的画像也犯晕,摇头道:“这可比草药难认多了,棠宝,为师先去找冲虚子探讨炼丹术,你慢慢记。”
信国公年纪大、资历深地位还高,就算去参加皇帝的寿宴也只用坐着等别人来问好,没有这种世俗的烦恼。
唯有季大师展现出了书法大家的有事,圈出曾教过的学生们,写信嘱咐那些他们有机会要多多照顾算是小师妹的佑安郡主。
程小棠十分感动,顺便提醒了一句,“季爷爷,您老记得让他们别说漏嘴。”
要是让她师父听到,又得增加学医的时间,她的小身板可承受不住。
季大师笑呵呵地应下,不忘给栖云道长上眼药,“你那师父忒小气,棠宝可不要跟着学坏了。”
像他这样沉稳的书法大家,就从不介意徒弟们再拜其他人为师,博采众家之长。
萧昀舒伸手轻抚程小棠的头顶,温声开解道:“棠宝记不住也没关系,届时应霜和应寒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他这两年长得很快,已经是个比罗离等人都要挺拔高大的少年,摸起棠宝的头来格外顺手。
“我只要霜姐姐就够了。”程小棠对着应霜眨眼,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昀舒哥哥分配其他任务给寒姐姐吧。”
她小舅舅与心上人相隔两千里地,只能抢着南下承接查案的公务。
好不容易应寒要上京,绑在她身边多不合适。
萧昀舒看了一眼没有吭声的应寒,莞尔道:“好,都依你。”
应霜忍俊不禁,补充道:“除了宫中。寻常护卫和婢女都不能入宫,郡主在明年皇帝的寿辰之前,起码要记下诸位妃子、皇子以及公主的长相。”
程小棠瞅着铺在桌上的寿宴座位拟图,希望出席的时候也能如应霜推测这般顺心如意,“我只是皇帝随手封的小郡主,应该接触不到太多贵人。”
这几年《农书》传播得很好,成千上万的人从中获益,吃上了饱饭,对编书的程小棠感恩戴德。
对朝廷而言,这些都是佑安郡主应当尽的本分,无须另行赞许和嘉赏。
再加上许多人刻意降低她的存在感,京城的皇位之争越演越烈,各派系都折了不少人,自然而然地将远在洪州的佑安郡主给忘了。
宫中规矩这么多,皇帝陛下的五十大寿上总不会任由大家胡乱溜达。只要位置够低调,她可以不吃不喝扛过整场。
若实在躲不开有人找茬,她还有杀手锏。
萧昀舒提前做了布置,“不出意外的话,你左边会是崔贤妃的女儿广宁公主,右边则是曹乐贤的侄女明朔郡主。”
“何时行礼,何时动筷,何时告退,明朔郡主会做示范。”
程小棠听到崔贤妃的名字,想起来关心下崔刺史那个从小做到大的驸马梦,“昀舒哥哥,明年长乐公主会去吧?”
萧昀舒颔首,“崔刺史正好回京述职。”
程小棠眉开眼笑,“太好啦!”
时间过得很快,崔刺史已经在青州兢兢业业干了三年,为了打击私盐贩子数度身陷险境,五次中得有三次是被长乐公主的精锐侍卫所救。
双方都心知肚明,青州一带的盐帮并非纯粹的商户,帮众们配备的刀剑皆是市井少见的上好兵器。
崔刺史故意激化矛盾再露出破绽,也存着试探幕后之人的意思。他最初还怀疑过长乐公主也曾插手,幸好在他拿出晒盐之法后获得了验证。
后续崔刺史先是上报朝廷,再放出消息,声称自己得到的晒盐之法将大幅度提升盐巴的产量和精度。
青州本是产盐之地,这个消息进一步刺激盐帮那些刀尖舔血的凶悍之徒,前赴后继地想要一探究竟。崔刺史顺势将他们当作白捡的磨刀石,送与公主的侍卫长练手。
长乐公主在太清观修行,鲜少下山,默默地接受了这份不能言说的礼物,偶尔还会派人给刺史府上送消息。
由此可见,她对崔云恒这个聪明能干又懂事的爱慕者还是有些特殊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这三年来青州百姓皆知刺史大人是虔诚的道教信徒,每逢休沐都要上太清观烧香祈福,与观主冲夷子道长成了忘年交,跟长乐公主说的话去掉寒暄的问候外,不到十句。
眼瞅着崔云恒年过二十五岁却连个未婚妻都没有,崔家长辈已经摩拳擦掌,等着他这个不肖子孙回京后好好收拾一顿。
据崔云朝所说,除非他大哥成婚生子,否则再无机会踏出京城半步。
宣平侯第三女与长乐公主虽是至交好友,身份到底是天差地别,卢通判能得偿所愿是因为家中长辈没帮过他,也管不了他。
崔云恒则不同,他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期望。
甚至连青州刺史这个特殊而重要的地方官职,都有崔氏族人在其中出力。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崔云恒的真实目的,只当是年轻人想要凭本事积累实绩。
程小棠颇为唏嘘,“要是明年能修成正果,也还不晚。”
应霜和应寒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二人之间的最大阻碍不是公主和崔氏宗子的身份,也不是相差八岁的年龄差,而是长乐公主根本无心儿女私情。
崔云恒只知长乐公主在训练护卫,却不知几次为了“救”他对抗盐帮的不是同一批人。
按规矩,公主最多只能豢养二百名护卫。一般情况下,公主府都在京城,自有京兆府和禁军来解决。与其花钱养护卫,不如多养几个会伺候花草的匠人。
上长乐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幼女,小时候就央求着父皇破例将她的护卫名额加到了三百名,已经是独一份的尊荣。
然而根据萧家护卫的查探,长乐公主手下出没于青州与京城附近的亲兵,就不止五百名。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养兵,还煞费苦心地训练。
若长乐公主是王爷或皇子,所图为何几乎是不言而喻。然而她是公主,既没有驸马,也没有子女,萧昀舒才没有透出给其他人,而是派人盯着。
这样的女子与崔云恒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季大师听的云里雾里,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修成正果?”
萧昀舒直言道:“某人的妄想。”
程小棠摸出小龟壳给崔云恒算了一卦,卦象用一个字就能形容——惨。
“棠宝真厉害,”萧昀舒对别人没什么同情心,只想夸奖程小棠,“算卦越来越准了,可以写信告知崔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