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世界的指令已收到，还有三十分钟我们就将重返故乡，诸位，卡德曼城的星界苦旅结束啦！”

刚刚借助无尽者曼尼斯的力量与沼泽禁区中的水泥姐完成交谈，并确认了返回时间的血鹫氏族“长老”耐不住心中喜悦，在破破烂烂的血鹫塔中向自己的族人们传达了这个好消息。

饶是一向不苟言笑遵循古老传统的阴沉吸血鬼们也在这好消息到来时发出了不加掩饰的欢呼，就像是热热闹闹的庆典，与他们头顶上那片死寂幽暗的群星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他们还算知道轻重，立刻分出人手将这好消息传递到城市的各个大小势力之中。

这样一个消息在这个时刻毫无疑问能提振人心，最重要的是，在星界漂流长达九个月之后，这座城市不管再怎么坚持也已经到达了极限，是时候让一些真正的好消息来激发出城市居民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来为回归物质世界后的诸般难题做准备了。

“那位信使阁下现在在哪？”

在差遣人去传递消息之后，吸血鬼长老便对自己身旁最信任的子嗣问了句。

这个相貌消瘦披着黑袍看起来颇为阴沉的吸血鬼其实并非真正的家族长老，血鹫氏族的长老们都已经被萨洛克达尔送去“组成”午夜之母的一部分了。

在卡德曼城被送入星界前，这家伙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公亲卫，但在进入星界之后，他却成为幸存吸血鬼中身份最高，最接近血脉源头的人。

长老的名号因此被赋予，但说实话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在糟糕的环境里被“黄袍加身”意味着当事人基本享受不到什么权力的滋味，而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到自救的事业中。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意外因素，这名老吸血鬼早就放弃了，传统吸血鬼们可并不是愿意为了职责奉献一切的崇高种群。

面对长老的询问，他的子嗣立刻回答道：

“诺曼先生依然在重复他前几日一直在做的事情，那个沉默的猎巫人对于猎杀情有独钟，他现在在芬克街的暗巷里，那些服从黄昏邪教的杂碎们的据点就在那里。”

“就他一个？”

长老眨着眼睛说：

“没有其他人跟着吗？”

“平民区的几个崇拜阿瓦隆的团体是他的坚定追随者。”

子嗣有些头疼的回答道：

“那家伙将阿瓦隆的圣堂在特兰西亚重建的消息传播出去后，平民群体在这几天里有很多人都皈依了自然之神的麾下，如果只是普通的皈依自然没什么问题，但长老，您很清楚城市里的情况。

在大家都已经绝望了数个月的情况下，突然从外面来了人还带来了拯救的希望，会被引发的狂热简直无法形容。

我们或许得想想办法，阿瓦隆的教团在城市里每一分钟都在扩张，自然之神也是发了疯，祂居然真的赐予了那些狂热的皈依者力量！

他们拿到了一些奇怪的种子，哪怕在星界也能生根发芽，只需要一夜的时间就能长出面包果，一枚果子就能喂饱一个人，就是味道很糟糕总之，他们靠着这一手已经开始主动传教了。

但这是我们吸血鬼的城市！”

“前几个月我也没见你这么负责任的说这是我们的城市。”

维持这个烂摊子已经心力憔悴的长老吐槽道：

“这是知道即将回归所以打算提前做点事给家族看看你的价值吗？别费劲了！诺曼阁下透露出的那些信息已经说明了重建后的家族和我们记忆中的血鹫唯一相同的地方只有那个名字，我们回去之后要面对的是完全的新情况。

而且你怎么知道面包果的味道很糟糕？

伱小子也打算皈依阿瓦隆了？”

“我倒是想呢。”

那子嗣撇了撇嘴，说：

“人家自然之神也不要我们啊，只是我的血仆昨晚为我带回了一枚果子作为孝敬，我已经把那家伙赶出内城区了。身为血仆居然向自然之神的仆从乞食，简直是丢死人了！”

“闭嘴，以后不要这么随意讨论关于神灵的问题.”

长老呵斥了一声，随后思考片刻，说：

“你从内城区的族人里挑选一些精兵强将，前去支援诺曼先生对黄昏仆从的清缴，速度要快！三十分钟内必须解决问题，我可不想在回归物质世界后让翠丝大公看到我们竭力维持的城市中充满躲在黑暗中的老鼠。”

“这很容易，长老。”

子嗣说：

“那些混蛋可蛊惑不了城市里的其他人，这座城市不是被未知的伟大力量保护着吗？”

“去做事吧。”

吸血鬼长老没心思讨论这个问题，将自己的子嗣驱走之后，他整了整身上不那么整洁的衣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大概是在这个灾难的漂流时期身为城市管理者能享受到的唯一福利了。

他在血鹫塔中的房间曾经属于萨洛克达尔，装点奢华且不说，光是房间中的收藏品就堪称价值连城，之前是看不到希望所以这些昂贵之物甚至不如一份美妙的血食，但眼下即将返回，这些收藏品和这个房间本身就有价值了。

长老打算把这里重新收拾一下。

等到新血鹫的大公与那位墨菲大人前来城市视察的时候，就把这里作为他们下榻的地方。

不过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待着长老的运作。

他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大步走到房间中壁炉前的一座简易的神龛前，以吸血鬼之躯如一个最诚挚的信徒那般跪倒在地，双手交错着放在胸前，他闭上眼睛如往日那般轻声说：

“啊，伟大而静谧的午夜之母啊，这座被您庇护良久的城市将迎来转机，请您为您的信徒赐下启迪，我们是否应该将您的存在告知给物质世界的同胞？

毕竟一向不被神灵关注的吸血鬼现在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神这种事我用翅膀根想想都知道有多么惊世骇俗，又会引发何等恐怖的回响。

神啊，请为鲁钝的我赐下您的启迪吧。”

他表现的像是一个十足的虔诚者，但因为吸血鬼自打纪元初开就和神灵扯不上哪怕一毛钱的关系，这就导致这个吸血鬼长老神态虔诚但祈祷的话语毫无仪轨可言。

就像是人无法描述自己没见过的颜色一样，虔诚的吸血鬼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神沟通交流，呸，“虔诚”和“吸血鬼”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还真是倒胃口。

不过神龛中并未传回一丝一毫的回应或者启迪。

这不是意外情况。

自打那位英勇无畏的阿瓦隆使者穿越星界来到卡德曼城，为这座城市带来物质世界的消息后，这神龛和它背后的力量就沉默下来，似乎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如它出现时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座被庇佑的城市。

吸血鬼长老耐心等待了几分钟，不见任何回应便知道自己的祈祷又失败了，这让他忍不住开始联想自己过去九个月里见识到并接触到的那一切伟力是不是只是自己脑海中因为绝望而产生的无端幻想呢？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卡德曼城能在星界中漂流九个月而不被黄昏邪教徒送入亚空间成为可憎之物，绝不是因为那两层小夜曲结界的保护。

这座城市在过去一段时间里被某种力量关注着，这才是他们这群星界游民能苟延残喘到现在的主要原因。

“唉”

长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瞥了一眼这个被自己亲手制作的外形很抽象的神龛，他撇嘴说：

“所以，神灵不给启迪就意味着这件事需要我自己拿主意了，这搞不好我们这一派吸血鬼就要被当成异端给清洗掉了。唔，这就是首领的决策压力吗？

难怪萨洛克达尔以前总是阴沉着无法表露哪怕一丝一毫的笑容，带领这种事看着风光却也是千难万难啊。

还好还好，眼下这个糟糕的盘终于有人愿意接了，总算不用砸在我手里咯。”

——

在知道即将回归物质世界而一片欢腾的城市里，在名为芬克街外的暗巷深处，重新给自己制作了一副铁面具的老诺曼正带着麾下的狂热信徒在这扭曲破碎之地进行着战斗。

眼前的街道暗巷的空间体系已经被完全打碎，就像是一个迷宫。

这是城市被星界力量侵蚀引发的后遗症之一，实际上整座卡德曼城在落入星界前就已经四分五裂了，此时的它如橡皮泥一样被以一种凡人的脑子无法理解的特殊构造捏合在一起，类似于眼前这个暗巷的空间破碎结构在城市里到处都是。

如果把这东西称之为“小秘境”的话，那么卡德曼城里的小秘境的数量最少也在一百多个以上了。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生人勿进的地方，鬼知道这些破碎空间的迷宫深处藏着什么样的危险东西，这城市毕竟在星界中漂流了九个月，现在哪怕从某个秘境里跳出一头星界熔岩巨蜥也没人会奇怪。

不过诺曼此时所在的这个区域比较重要。

城市中那些抵不住绝望而服从了黄昏引诱的邪教徒们的大本营就在这里，按理说，在卡德曼城的环境里，被绝望俘获的人数量应该很多，但诺曼在这几天的实地走访之后意外的发现，这座城市其实并没有太多邪教徒。

虽然大部分人都确实很绝望，但他们却拒绝向灭世邪教低头。

不是卡德曼城的人多么光伟正，纯粹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存在着被引导的痕迹，有某种力量在阻止他们加入黄昏.

单是这一个现象就让诺曼感觉到头皮发麻。

如此大规模且短时间内就生效而且不被人察觉的精神引导，这绝对是某个神灵的手笔！难怪卡德曼城能在星界漂流中坚持这么久，这不只是一个凡人的奇迹。

现在的问题在于到底是哪一位神在暗中支援？

带着这个疑问，诺曼沉默的在破碎的空间中前进着。

他身上还残留着之前坠入星界时被位面裂隙划伤留下的伤口以及那些二次烧伤带来的疤痕，或许是星界的力量在生效，总之诺曼的伤势愈合的很快，但在伤口附近却呈现出诡异的星界微光。

他能感觉到星界的力量在改变自己。

而且不只是自己，现在跟着自己在剿灭邪教徒的狂热信徒们身上都有类似的痕迹。

在适应了星界的污秽灵能后，他们被永久的改变了，一些人的瞳孔都开始发出光芒，而另一些人的头发上开始沾染独特的颜色，还有某些家伙皮肤上出现了天然的符文与刺青，这给他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奇怪力量。

就像是星界的存在本身一样奇怪。

很难说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卡德曼城的人已经很难再被简单的归纳为人类，他们正在向另一种生物转变.按照旧教的说法，叫“亚人种”，就和迷雾海上某些偏远岛屿里的亚人种一样。

“他们就躲在前面！”

一个双手长出黑色爪子的年轻男孩高喊了一声，让诺曼和剩下的狂热者们立刻拔出了武器，还没等他们踏入邪教徒们盘踞的碎片空间里，就听到身后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

诺曼回过头便看到数百名吸血鬼正全副武装的落在后方暗巷中。

这些家伙的出现刺激到了阿瓦隆的星界狂热者们，他们纷纷叫骂着将武器对准了身后的吸血鬼。

这种明火执仗的对抗放在以前的卡德曼城是不敢想象的，但九个月的苦难漂流早就把人类和吸血鬼之间的矛盾引爆，双方此时的关系可谈不上好。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他们之间维持着相当脆弱的和平，人类和吸血鬼的对抗也在零星爆发。

“放下你们的武器，我们是代表血鹫氏族前来帮忙的！长老也不希望这座城市在回归特兰西亚时还带上一船舱底鼠，在星界里诞生的肮脏东西就该永远留在这片群星的墓地里。”

为首的吸血鬼抓着刺剑喊了一声，诺曼盯着他，又伸出手示意身旁的狂热者们安静下来。

他哑声说：

“你们.代表不了血鹫氏族！更代表不了特兰西亚！但我们也不会拒绝你们的帮忙，分开行动吧，你们去左边，我们在右边，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回归物质世界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所以管好你们的爪子，别挑事！”

这强硬的姿态让一些吸血鬼很不爽，但眼下大事要紧，因此双方很快协同合作起来杀入了黄昏仆从的据点中。

不过并没有特别激烈的战斗爆发，毕竟过去几天里敢在城市中光明正大活动的刺头都已经被绑上火刑架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一群信奉灭世主义的胆小鬼。

话说在神秘力量刻意引导阻止的情况下，这些家伙居然还会向黄昏低头，可见这些杂碎的意志有多么不坚定，都是一群踏马的虫豸！

这样的人即便是投身于灭世大业也很难做出真正的成绩来。

不过诺曼很敏锐的发现那些吸血鬼们在张开双翼时，他们的翅膀上也有一些晦暗的星点，还有些吸血鬼使用的灵能中带着强烈的星界气息，尽管这些装腔作势的家伙隐藏的很好，但毫无疑问，他们也和这座城市一样被星界永久的改变了

但该如何处理他们，那就是墨菲阁下与翠丝大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诺曼挥剑砍死了一头已经出现躯体扭曲变异的黄昏邪教徒，他心里还有个隐藏起来的问题亟待解决.

自己之前和波特告别的时候已经把话说死了，现在他们肯定都以为自己已经挂了，但自己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又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唉，头疼啊。

波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老诺曼有些无奈的回过头，他想要询问一下自己的女儿，就像是过去很长时间里的习惯，但回头看到只有背后空无一物的破碎空间。

自己女儿的幻象消失了。

就在自己落入星界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是星界干扰了自己的思维，或许是因为在那烈火加身中过去的心结被解开，又或者，自己其实真的死了一次，在那死亡的间隙自己已经完成了和家人重逢。

但自己不能留在阿瓦隆的神国里，自己还没有完成神灵赋予的使命，自己还得继续走下去直到这人生苦旅永远终结的那一刻.

唉，这个世界太糟了！

甚至不能允许一个活够了的老兵安静的自我毁灭。

所以，干那个不要脸的多管闲事的傻逼山羊人！等自己回去，就要给它一个好看。

是的。

等自己从这死亡的幻梦中回去人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