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难断家务事。
六扇门是朝廷和武林的窗口,是二者之间的平衡线,处理问题的时候,不仅要显露威严,还要有所安抚。
沈炼别的地方都很好,但出手实在是太狠辣,每次出手,非死即伤。
好处是能震慑邪魔外道,听到沈炼的名字,能吓走一大票江洋大盗。
缺点是某些需要谈合作,需要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显得非常生硬。
不是不会讲,不是不会分好处,而是处理的干干巴巴,不够圆润,不像是谈合作,更像是黑道帮派分赃。
如果遇到王兆兴、邓定侯、百里长青这种老江湖,能够省很多力气,沈炼随便给个眼神,就能完美配合。
假如遇到某些楞种,或者是脑子不灵醒的,很可能谈几句就打起来。
就比如衡山派这三位剑客。
他们三个属于“好人”,而且是江湖中少有的好人,人品非常端正。
哪怕穷的叮当响,三个人每天只能吃一个馒头,也从不仗势欺人,更不会偷盗抢劫,属于江湖中的“异类”。
人品没问题,不代表脾气没问题。
他们三个经历门派内乱,本家支脉只余下三人,同门相残,内部倾轧,内心伤痕累累,只剩下唯一的支撑。
——莫小贝!
莫小贝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同时也是让他们撑下去的信念。
如果这个信念破灭,如果唯一的希望消散,要么就此堕入魔道,要么破罐子破摔,要么就只能挥剑抹脖子。
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沈炼何曾处理过这些事情?
好说歹说,费尽口舌,把陆一鸣师兄弟劝回客房,沈炼深深叹了口气。
这特么比打架累的多了!
风四娘阴阳怪气道:“沈捕头真是好威风啊,竟然连师姐都敢管!”
沈炼下意识说道:“师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来得是师妹多好!”
风四娘:(︵)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师妹怎么没来。”
“哪个师妹啊!”
“当然是老八,八师妹最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咱俩的脾气太冲了。”
沈炼嘟囔了两句,没管风四娘越来越难看的面色,问道:“师姐,你没去帮张丹枫啊?还是给人搞砸了?”
风四娘:(▼皿▼)ノ
你想死是不是!
你最近真的很狂躁啊!
让我来帮你好好地消消火!
沈炼最近确实有些心思不定。
这是沈炼一种被动状态,每逢遭遇过大战,并且在战斗中受伤,恢复伤势的那段时间,脑子会非常的活跃。
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思索到某些特殊事物,会进入浑然忘我状态。
大可以发散日月星辰,宇宙星空。
小可以联想蜉蝣蚊虫,芥子微尘。
就如先贤论述,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一方面会有些不受控制,另一方面则会武道顿悟,修为大有长进。
简而言之四个字——破而后立!
前番激战慕容博、东方青木,虽然受到些许损伤,但影响并不算大,与聂小凤的那场激战,才是真的重伤。
为了处理好首尾,沈炼只是用灵药来压制伤势,并未主动运功恢复。
如今身边无事,运功疗伤,自然而然进入破而后立状态,经脉损伤快速修复的同时,武道感悟也大大增加。
只不过沈炼在“后立”过程中,会不受控制的走神,忽略身边的事物。
就比如现在,风四娘问什么,沈炼下意识回答什么,全然没注意到风四娘的语气,说话没有任何文字修饰。
风四娘知道沈炼的习惯,倘若沈炼说的稍有委婉,或许能够忍耐,但沈炼下意识的话,实在是太过于直白。
所以,风四娘决定换种方式,加快沈炼的顿悟,让沈炼找回理智。
“嗤!”
掌刀划向沈炼的鬓角。
沈炼下意识反手出爪,同时右手一记穿心龙爪手,探向风四娘胸腹。
先前和东长老打了一架,沈炼对于爪法略有些感悟,十指如钩,在点挑戳拿之间,衍化出飞禽走兽之态。
如飞虎般凶狠,如苍鹰般迅猛,如灵猫般敏捷,如恶狼般狡猾,如雄狮般嗜血,如青龙般张狂霸道。
一爪之后,紧跟千爪万爪。
风四娘身法迅捷如风,如同游鱼般闪转腾挪,却不能避开爪劲。
这还是沈炼交手之后,进入到无意识状态,没有凝神蓄力,否则最多盏茶时间,就能把同福客栈变成废墟。
风四娘毕竟是师姐,年龄比沈炼大了好几岁,先前只是耍脾气,斗了七八招之后,想的却是师姐的威严。
虽说江湖传闻,捕神门下弟子,沈炼武功最强,但终归没有经过实证。
往日师兄弟切磋,沈炼从来不会下重手,打个五五开就结束,沈炼究竟藏了多少潜能,就连郭不敬也不知道。
风四娘可以不敌,但若是七八招就被擒拿,面子着实有些过不去。
沈炼没想这么多,闭上眼睛,根据身前流动的微风探出利爪,风四娘提升速度,沈炼便随之提升速度。
“嗖!”
风四娘破空而起,冲向西凉河。
沈炼紧随其后,身法虽然不如风四娘来的灵动,但大步流星,好似追逐烈日的夸父,紧紧缀在风四娘身后。
两人离开之后,陆一鸣三人从窗户探出脑袋,露出几分庆幸之色。
好在方才各自罢手,否则真的闹将起来,最多十五招,他们三兄弟浑身上下的关节,就会被沈炼利爪卸掉。
倘若沈炼稍有歹心,利爪碎骨,武当俞三侠殷六侠,就是前车之鉴。
他们没钱购买黑玉断续膏!
就算天上掉下来一盒灵药,他们也请不起能够接驳碎骨的神医!
张无忌虽然把接骨的手艺,尽数传了出去,江陵城外的柔云观,有相关的医术传承,但这可不是轻松的事。
能够接驳碎骨的大夫,至少也能达到御医级别,整个江湖也没几个。
药王谷的神医呢?
人家是正经的御医,在朝廷有正式的官职,每个月都能拿朝廷俸禄。
江湖神医,最厉害的可能是
——张无忌!
天下间最闲得蛋疼的绝顶高手。
除了给赵敏画眉,其余时间简直能闲出屁来,有充足的时间看医经。
……
西凉河畔。
风四娘的身子猛然止住,左手刀劈向沈炼的脖颈,用的竟然是拖刀斩。
锏有撒手锏。
枪有回马枪。
刀有拖刀斩。
虽说风四娘用的不是关刀,但以手臂为刀杆,借一缕微风凝成刀芒,不仅速度奇快无比,而且还无声无息。
一切都潜藏在风中。
飞掠时带动的流风。
河畔略带湿润的凉风。
劈掌如刀凝练的寒风。
还有微风划过柳叶,荡过碧波,带来的蕴含草木清香的林间清风。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沈炼的利爪能抓碎厚重巨岩,能击破钢筋铁骨,能擒拿住微风么?
无处不在的风!
无所不至的风!
同时也是风四娘的风!
沈炼凭什么抓住风?
沈炼凭什么不能抓住风?
沈炼飞速冲击而来的时候,如同奔驰的猛虎,此刻却已乘风化龙。
龙爪手——捕风捉影!
壮硕的身子好似一条长龙,双爪肆意翻飞抓拿,龙影飞空,龙爪急舞,只听得嗤嗤两声,刀芒被利爪抓碎。
风四娘大惊失色,正要闪避,却见沈炼双龙出水,抚琴式、鼓瑟式、批亢式、捣虚式、抱残式、守缺式,龙爪手的精妙招式,毫无保留倾泻而出。
龙爪手乃是少林外门绝技,经过数百年传承,招式早已完美无瑕。
二十多年前,郭不敬和少林高僧比武教技,用一招掌法换了龙爪手,专门用于擒敌拿贼,乃师门必修武技。
捕神门下弟子,与龙爪手的契合度并没有那么高,能把龙爪手用的如此张狂霸道的,唯有沈炼一人而已。
此刻沈炼气血勃发,如龙似虎,筋骨齐鸣,龙吟虎啸,风四娘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爪影,根本无路躲藏。
“啪啪!”
沈炼抓住风四娘手腕,风四娘早就等待这个时机,顺势上窜,飞起一脚踢向沈炼的胸口,左腿亦缠绕而来。
按照风四娘的预料,沈炼要么松开龙爪,要么下巴必然会挨一脚。
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沈炼从不按套路出牌。
抓住风四娘手腕的刹那,既没有向外翻折露出空门,也没有用力拉拽,而是探出左脚,卡住风四娘的脚腕。
风四娘陡然一惊,正要惊呼,整个人已经被沈炼抡起,直接摔飞出去。
摔跤术!
前番沈炼在保定办案的时候,拜访几位当地武师,学的保定快跤。
这可不是什么天桥杂耍,而是硬桥硬马的真功夫,足以与蒙古人的摔跤技法媲美,主要讲求眼疾手快。
手似流星眼似电;
身似游龙腿似箭。
只要对方稍有不慎,腿便能如同利箭般探出,直接就是一个大跟头。
方才风四娘右脚飞踢下巴,左脚猛虎甩尾,正好给了沈炼下绊的机会,腰腹稍稍发力,便把人摔了出去。
风四娘心说这下吃亏吃大了,正在暗骂沈炼,却发现身子一轻。
却是沈炼把人摔出去之后,已然恢复了清醒,一个闪身到了落点,双臂簸箕般摊开,正好抱住风四娘。
“师姐,没事吧!”
“没事,你先放我下来。”
“你先发誓这事儿就此过去。”
“我发誓你把我摔出去这件事,从今往后不再提,否则我就一头扎进西凉河里面,变成落汤鸡。”
“师姐大度,小弟佩服。”
西凉河边的人不算多,但并不是没有人,沈炼面皮厚如城墙,但终归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把人放了下来。
风四娘刚刚站定,立刻飞腿踢向沈炼屁股,她只说摔人这事过去,别的那些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沈炼似乎忘了,有句话叫做
——最终解释权归商家所有!
莫说这种随口许下的承诺,就算朝廷给的免死金牌,也并非完全免死。
免死金牌,能免一死,但你特么犯了欺君之罪,罪大恶极,该当万死。
免一死,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死!
你是选择被直接赐死呢?
还是选择承受九千九百九十九死?
据说老朱当年确实想这么做,被皇后给劝回去了,此事事关皇帝尊严,不能如同街头混混,玩什么文字游戏。
若是这么办案,以后皇帝拿什么赏赐功臣?丹书铁券还有什么意义?
那特么不就是一块废铁么?
人家拼死立下了大功,你就赏给人家一块废铁,以后谁还奋勇杀敌?
此事是宫闱传闻,沈炼无意间听师父念叨过,没想到今时今日,沈炼就拿到了一块废铁,所以沈炼只能选择
——去西凉河清醒清醒!
“噗通!”
沈炼被一脚踢到了河中心。
沈炼和长期出海的老水手,学过水中的本事,不仅游泳速度奇快,而且擅长踩水过河,常以此锻炼身体掌控。
三年前,双手平举,踩水过河,水在脐下,去年已经能露出大腿,据说到最高境界,能让河水只没过膝盖。
到了那等境界,对于身体的掌控已经极限完美,能够轻松爆发出十倍二十倍的力量,体如烘炉,气血抱丹。
沈炼踩着水缓缓升起,好似问樵夫是否掉落斧子的河神。
“师姐,你还没回答问题呢?张丹枫的事怎么样了?谁去处理的?”
“追风!你也不想想,如果我跟着过去,岂不平白给人添加误会?”
“是我考虑不周了,师姐,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么闲,就我最忙碌啊!”
风四娘笑道:“根据我从皇宫得到的消息,在过年之前,只要你不去主动招惹麻烦,朝廷没有任何任务。
不过明年科举之后,你可能会作为随行武官,出使大理或者西域。”
“为何要在科举之后?”
“首先,春暖花开,天气适宜。
其次,可以让金科状元或者探花作为正使者,让人挑不出礼数!”
这话说的虽然没什么毛病,但状元榜眼探花,为啥把榜眼忘了?
诶!
这也正常!
使节代表了大明的脸面,对于才华和颜值都有很高的要求。
状元是皇帝钦点的第一。
探花的颜值比较高。
相对而言,他们俩最合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