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之后,她又抓起酒杯,咕嘟咕嘟。
咚的一声再次放下之后,酒杯中几乎见底了。
“地理太难了,谁记得住那么多下位国的名字啊,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去到那个地方……”
瑞拉抱怨着,将酒杯递给老酒保,重新续满。
劳浅啜了一下自己杯中的啤酒泡沫。
“别这么说,小丫头。你不像是那种会在一个地方待到老死的人。相信我,伟大的探险家从不看走眼。”
“你去过北境吗?”
“不算熟,但有几个朋友在那边做生意。”
“那你知不知道流金城的黑火药港的……地理优越性?或者……盛产黄金水稻的产地?又或者……”
“好了好了小丫头,现在可不是在上课。要我说,等某一天你亲自去看一看不就好了?北方的大雪,真的很值得一见。”
劳伸出酒杯碰了一下瑞拉的杯子。
瑞拉的思绪被劳三言两语扫空,举起杯与劳一同畅饮。
劳此时起了兴致,咕嘟咕嘟的声音像一串葡萄挨个跌入清泉,咚的一声将酒杯放下时,酒杯已经见底。
“老板!再来一杯!”
劳的眼睛在有些迷离的视线中发出闪闪的亮光,抚着酒杯,盯着瑞拉的脸看。
“你如果毕业了,想做什么?”www.laoyaoxs.org 老幺小说网
“啊?我今天第一天上学诶。我就算确实不喜欢上学,但我也还没到这种程度——顶多只是每天都想早点下课。”
“哈哈。”劳笑了两声,从皮囊中掏出一大把材质各异的金属徽章,排开在她和瑞拉之间的桌子上。
“望得远些没有坏处。来做个小小的占卜游戏,随意选择一块你喜欢的徽章。”
“这么多?”
“一点珍藏。”
瑞拉望着眼前的一排各具风格的徽章犹豫着,从外观上能很鲜明地区分出它们之间的不同,枫木徽章上别着一片优雅的羽毛、水晶徽章中央封着一枚黄铜齿轮、青铜徽章上捶打出刀与酒的痕、白骨质地徽章中嵌入一枚红水晶、花岗石徽章中的云母宛如天成描绘出一副图案。
“唔……”
瑞拉皱着眉望了好一会儿,最终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这里面都没有我喜欢的,我一个也不选。”
劳有些诧异地挑眉,一抬手将桌子上的徽章全部收起。
“好吧,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她将徽章收回皮囊的时候,有一枚不小心掉了出去。
瑞拉瞄到了徽章下落的轨迹,伸出脚去,那个小东西落在了她的靴尖。
“别忘了这个,还有一个徽章。”
她勾起脚将徽章踢飞起来,伸出手在半空中将其一把抓住,向劳递过去。
“喔,谢谢,好踢。”
劳恭维了一下瑞拉的腿技,伸出手去接,但在她的视线触及瑞拉掌心时却忽然停滞了一下。
这枚徽章刚刚被压在其他徽章下面,没有露出来。
此时她躺在瑞拉的掌心,像一片真正的花瓣。
但其实它是一片工艺令人惊叹的红水晶,尽管看上去如此娇嫩柔软,但也改变不了它是一颗坚硬宝石的事实。
如血色一般温柔的红色流淌在它的表面。
劳没有想到,她会将这个东西掏出来。也没有想到,它会出现在瑞拉的手里。
她改变了伸出的手的姿势,不是拿走它,而是将瑞拉的手合拢。
“这个就送给你吧。”
“其实……我确实真的有点喜欢这个。”
瑞拉将握着的手放在胸前,掌心的那片血色花瓣仿佛有温度一般,与她的掌心相呼应。
她有些爱不释手。
一阵赞叹之后,她抬起眼睛期待地望向劳。
“那么,这就是我的占卜结果?它预示着什么样的未来?”
“你将永不凋落、美丽与坚硬并存、烈火使你更见风华,‘唯花香与血不可辜负’。”
劳挠了挠头,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段本应该很有气势的话,像是从什么地方抄下来的,只是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就已经十分难得。
但不影响瑞拉因此感到的激动。
“听起来很厉害诶……虽然听不懂。”
瑞拉摩挲了花瓣一阵子,将其恋恋不舍地收进裙子口袋里。
“这些徽章我好像见到耶派克也有一个,是一个秘银徽章,上面有乌鸦羽毛和猎犬的图案。”
“那是狩魔公会的徽章,鸦犬,得到认可的狩魔中坚力量,至少解决过三起恶魔事件。”
“那你刚刚拿出来的那些也是各种公会的徽章?你怎么搞到的?”
“嘘,这种事情就不要问了……”
“噢噢……那你给我的这片花瓣是什么公会的徽章?”
瑞拉好奇地问道。
劳只是笑笑,伸出手去一把将瑞拉的帽檐拉低了下来,盖住她的眼睛。
“这个等你以后出去见过世面,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
瑞拉有些不满劳哄小孩似的说辞,气鼓鼓地将帽檐摆正,重新在头上戴好。
劳笑笑,偏头将视线移开。
在她视线转走的时候,她瞟见瑞拉的裙子不自然地飘动了一下。
嗯?
她眯起眼睛向四周望了一圈。
一眼就看见酒吧角落里聚集着一群衣衫敞开的男人,围拢着一个将袖子从肩膀裁开,露出整条左臂的绿毛男人,起哄着什么。
绿毛男人的左手凌空像是捏着什么东西,然后一点点抬起。
他的左手臂上,是一道象征派秘纹,一顶圆檐礼帽中探出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魔术之手】
他的手往上抬起地越高,周围的起哄声音就越大。
清脆的破碎声忽然响起,桌上酒杯忽然炸裂开来,酒水溅起半米高,洒在他们的身上。
起哄声被这股诡异的景象生生打断。
绿毛男人的手臂哆嗦了一下,停止了秘纹的使用。
他望见了飞来的是什么东西。
因为那东西直直地冲着他飞来。
并且钉在了他的左手手臂……边缘一厘米的桌子上。
酒馆依旧喧哗,没人注意到这张桌子上的小小异样。
他低下头去望向桌子,那堆酒杯碎片的中心。
人们看清了那竖立在酒杯碎片与酒液中、深深没入桌子半寸的东西。
——一枚羽毛。
是三痕受纹者。
绿毛男咽了口口水,望向三四张桌子外,那个吧台边的长靴皮裤、金色麻花辫的女人。
那女人投来一个让人浑身胆颤的眼神。
带着那个小姑娘离开了酒馆。
酒馆外的黑石大街。
路灯照耀着劳和瑞拉的肩膀上,两人沿着路边行走。
沿着黑石大街在尽头拐下去,沿着白贝壳路可以通向沙滩。
瑞拉将鞋子脱了拎在手上,用脚尖踢着浪花。
遥远的海面一眼望上去是漆黑无垠的,甚至看不见波浪。
只有远处高崖上的灯塔照亮脚下的海面,漆黑的海水扑上悬崖,碎成浪花。
劳跟在瑞拉的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从皮囊中掏出一支银白色的双排口琴,捧在嘴边。
在这条翻着浪花的海岸线上,她吹着的曲子是《别人的忧愁在哭泣》
讲述一个北境的善良少公爵,与朋友们不分阶级、职业的游宴取乐,每晚尽兴起舞,清晨时一片狼藉,而总是在满地呼呼大睡的人群中少了他的身影。他在清晨微冷的风中,裹着纯白的丝绸睡衣,独自一人坐在宫殿前台阶上,背对所有人群,微笑着望着屋檐上的小鸟啼鸣。
身后的宫殿内,有人渐渐苏醒,一日之计在于晨的人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着什么离婚、出轨、高官、财产之类的事情,舞会过后带给他们的是宿醉后的头疼、未处理的琐事、无休止的抱怨。
宫殿前,这位善良的少公爵缓缓躺倒在冰凉的台阶上,在一阵轻风中化为一群小鸟飞走。
一曲终了。
瑞拉回过头,见到劳缓缓睁开眼睛,将唇边的口琴拿下。
“这只琴很配你。真是赚了。”瑞拉笑着说。
“谢谢……”劳礼貌地回应着,感觉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
瑞拉拉着劳的手,背离大海,朝着远处亮着灯火的镇里走去。
……
第二天。
瑞拉兴冲冲地推开艾耶格店里的门。
“劳!今天的面包店有新品——没有大蒜!”
却见到艾耶格手里拿着一张便签,面色凝重,抬起头来望向瑞拉。
“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