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耀面对姜茴的时候,总是笑得很灿烂。
他本身就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再这么一笑,就更讨人喜欢了。
景耀笑着跟姜茴说:“是啊,好长时间没回来这边了,学校周边最喜欢的就是这家餐厅了,没想到我跟姜老师口味还挺像的。”
这套近乎的话,听得蒋驰皱起了眉。
蒋驰都快四十岁了,景耀对姜茴的那点儿心思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
作为姜茴的丈夫,蒋驰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看了一眼景耀,然后问姜茴:“茴茴,这位是?”
姜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介绍,“这位是景耀,我画展赞助商跃栖文化的老板,之前也是我们学校的。”
姜茴先跟蒋驰介绍了一下景耀,然后才跟景耀介绍蒋驰:“景总,这位是我老公,蒋驰。”
“原来是姜老师的老公,你好你好。”景耀听完姜茴的介绍之后仍然笑得灿烂,甚至还主动上去跟蒋驰打招呼了,特别热情。
他这么热情,蒋驰要是岿然不动倒显得不合适了。
于是,蒋驰伸出手来跟景耀握了一下,“谢谢景总对我们茴茴作品的肯定和欣赏。”
景耀:“蒋总你太客气了!我学生时代就很喜欢姜老师的画了,能跟她合作是我之前的梦想,我应该感谢姜老师帮我圆梦来着!”
蒋驰:“……”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
景耀:“姜老师,蒋先生,我先走了,同学还在等我,改天有空了我请你们吃饭,一定赏脸啊!”
姜茴点点头,“一定。”
景耀:“对了,姜老师,我等你的画啊!”
走之前,景耀还丢了这句话出来。
姜茴觉得景耀这个人性子是真的活泼,孩子气得很,瞧着确实不像是一个公司的大老板。
每次跟景耀聊天儿好像都挺开心的,大概是因为他的性格太好了吧。
景耀离开之后,姜茴还在笑。
反倒是蒋驰,看见姜茴脸上的笑以后,蒋驰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他满脸怨念地看着姜茴,半天都不吭声儿。
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一看蒋驰这个表情姜茴就知道他不高兴了,她随口问:“你怎么了?”
蒋驰:“没怎么。”
他哪里敢说他是吃醋了。
以前闹别扭的时候姜茴都不怎么哄他,现在这种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但蒋驰这话明显就是口是心非,怎么看怎么别扭。
姜茴被蒋驰这样子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姜茴给蒋驰解释:“合作伙伴而已,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句话,算是解释了。
能得到姜茴的解释,蒋驰已经心满意足,不过他还是别扭地说了一句:“他对你太热情了。”
“你还真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姜茴冲着蒋驰翻了个白眼,“回头我养只狗,狗对我热情点儿你是不是也得吃醋。”
蒋驰想了一下,竟然一本正经地说:“公狗的话肯定的。”
姜茴:“吃你的饭,烦死了!”
**
姜茴招聘助理的事儿还进行得挺顺利的,招聘发出去之后不到三天,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正好,一上岗就能着手处理十二月画展的事儿。
姜茴新招到的助理叫孙悦凝,今年二十三岁,刚毕业一年,之前据说是给一个设计师做助理岗的。
面试是郁柳和褚觅一块儿帮忙面的,郁柳和褚觅对孙悦凝的评价都很高,最后选择录用了她。
孙悦凝做事儿确实挺利索的,姜茴对她很满意。
这次画展结束有购买渠道,为了配合郁柳那边的宣传方案,需要先去给出售的那几幅画拍照。
姜茴看完郁柳的宣传方案之后,问孙悦凝:“小孙,会拍照吗?”
孙悦凝点点头,“会啊,我学过一些摄影。”
姜茴:“那你一会儿跟郁柳去展览中心那边拍几张照片。”
孙悦凝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去准备相机了。
孙悦凝拿着单反摆弄了一阵镜头,见姜茴去忙别的事情之后,便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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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钟,陈涞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每个月初月底都是他最忙的时候,公司的财务报表需要他一一审批,还有各种项目进度报告,都是他亲自看的。
前几天陈涞都是直接在公司通宵的,今天十点钟结束,已经算早了。
陈涞合上电脑拿起了手机,正准备给苏钰打电话的时候,微信里就收到了周自倾发来的几张图。
周自倾:姜茴要卖画了,今天孙悦凝被安排去拍宣传照了。
陈涞打开了周自倾发来的图片翻看着。
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陈涞的身体顿时僵住了,手指紧紧地捏住了手机。
这幅画……
陈涞死死盯着屏幕,一直到屏幕自动灭掉,他突然起身,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陈涞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助理江烨,江烨手里拎着买好的面条过来,“陈总,你吩咐的……”
陈涞根本没有给江烨完整说完一句话的机会。
他甚至都没看江烨一眼,匆匆离开了。
江烨站在原地看着陈涞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走了还回来吗?
江烨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餐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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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涞从sr集团大楼出来之后,直接驱车去了城郊的江润别墅。
夜晚高速路上车很少,陈涞将车速提到最快,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就开过来了。
江润别墅区居住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夜里,显得格外地冷清。
陈涞停好车,走到大门前,输入密码推门进去,然后打开了客厅的灯。
客厅的灯光很暖,可即使是这样暖色调的灯光也挡不住偌大客厅散发出来的寂寥。
陈涞直接脱了鞋,连拖鞋都没换,赤脚上了楼。这次的目的地是卧室。
卧室整体也是暖色系,连衣柜都是原木色的,地板稍微比衣柜颜色深一些,但是搭配很和谐。
打开灯,灯光也是很暖的。床的斜对面是书柜和书桌。
陈涞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抽屉一打开,最先看到的是一本已经有些陈旧的《牛津词典》。
陈涞盯着那本旧版的词典看了一会儿,将它拿出来放到了一边。
翻了几分钟,最后,陈涞拿出了里面的一本《信息与通信工程》。
他翻开书本,从里面拿出了一张书签。
月光,烟火,小县城安详的夜,还有月光下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陈涞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书签,手指微微颤抖着。
他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张书签了。这幅画曾经是他珍藏在心底的浪漫。
他对姜茴的感情和执念,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
后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到她说的那句“我等你金榜题名”。
这句话支撑着他过完了高三最煎熬的时光,那一套又一套的模拟题,一摞又一摞的草稿纸,都是他不想辜负她期待的认真。
他幻想过无数次他金榜题名时和她一起庆祝的场景,他在心里米无数次描绘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可惜到最后,只是一场空。
她的一句戏言,他记了这么多年。
甚至,这七年的时间,他都在刻意回避这幅画。
陈涞到现在都记得姜茴当时送给他书签的时候说了什么。
她说她想把画留着珍藏,所以只能送他书签。
当时他其实是有奢望过姜茴送他一幅画的,可那个时候,他不敢跟姜茴提任何要求。
这些年他偶尔也会想,当初姜茴以他为原型画的那几幅画还在不在。
但他不敢深想。
很可惜,现在,残忍的现实还是摆到了他的眼前。
这幅画,要被她卖掉了。
虽然说画家卖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按照姜茴的性格,如果是对她很重要的画,她肯定是不会卖掉的。
能拿出来卖的,多半都是无关紧要的作品。
无关紧要……呵。
陈涞放下书签,从兜里摸出来烟盒和打火机。
他点了一根烟,站在了落地窗前。
外面的路灯还亮着,照在他的车上。
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显得孤单又寂寞。
陈涞用力地吸着烟,动作急切,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发泄什么情绪一般。
因为吸得太猛,一口烟卡在了肺里,他承受不住,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肩膀在抖动,眼底充盈着红血丝。
咳完之后,陈涞又点了第二根烟,继续抽。
不知不觉,一盒烟已经抽没了。
这些年,他心情压抑的时候就会抽烟来缓解。
一般情况下,抽完一盒烟心情会稍微好一些。
但是今天却没有任何好转。
不但没有好转,甚至还更加压抑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都是姜茴的脸。
她的笑,她的难过,还有她的鄙夷和讽刺……
她每出现一次,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七年了,被折磨了七年,仍然忘不掉她。
这种被绝望吞并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早已不能接受这种清醒状态下的沦陷。
陈涞将抽屉里的东西收拾好,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卧室。
下楼之后,陈涞直接来到酒柜前开了一瓶伏特加。
他甚至都没有去拿酒杯,直接对瓶吹。
一口气喝了半瓶,烈酒穿喉,一路流到胃里。
他没有吃晚饭,空荡荡的胃里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一般,一阵抽搐过后,是剧烈的疼痛。
疼得满头大汗,可是陈涞却格外地享受这种感觉。
对于他来说,肉体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肉体的疼痛能让他暂时摆脱精神上的折磨,那他愿意一直这样疼下去。
陈涞再次拿起了伏特加,将剩下的半瓶全部灌了下去。
这次喝完,更疼了。
可他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于是,陈涞又去开了第二瓶伏特加。
**
陈涞再次醒来的时候,最先闻到的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周自倾和江烨。
陈涞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还扎着枕头。
是在打点滴。
陈涞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第一瓶,后面还挂了三瓶。
这么多,得打多久?
陈涞有些没耐心,他看向周自倾和江烨:“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回事儿。”周自倾跟陈涞关系好,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要不是江烨给我打电话,你估计就死在那儿了。”
周自倾这话说得重,也有点儿夸张,目的就是为了引起陈涞的重视。
酗酒这种事情偶尔来一次还行,太过频繁很伤身体。
不过陈涞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随后,陈涞看向了江烨:“把我今天要处理的工作拿过来吧。”
“你疯了吧,就你这状态还处理什么工作。”没等江烨回复,周自倾先站出来拦住陈涞了,“你还是先输液吧,你手下那么多人,你一天不出现也不至于乱套。”
江烨:“陈总还是好好休息吧,工作明天再做也一样。”
陈涞:“去把东西拿来。”
他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态度,就跟没听到之前那些话一样。
江烨惹不起陈涞,最后还是乖乖回去公司给他拿电脑和文件去了。
江烨一走,周自倾说话自由了许多。
他凑到陈涞面前观察着他的表情,问:“你受什么刺激了,一下子喝那么多?”陈涞闭上眼睛没说话。
周自倾:“是因为她?”
陈涞还是不说话。
不过周自倾已经知道答案了。
陈涞这个人平时跟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似的,别人当着他的面儿说他是小白脸他都不会生气。
也只有跟当年那个人有关的事儿,才会让他有如此剧烈的情绪起伏。
想到这段孽缘,周自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他不是没劝过陈涞放弃,类似的话说过不下十次了。
陈涞每次都云淡风轻地不回应,看似对这件事情不甚在意,其实执念早就根植在了心中。
周自倾也只能用“孽缘”来形容这段单方面的关系了。
显然姜茴那边完全不在意陈涞,甚至都没把当年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有陈涞认真了,当初认真地规划和她的未来,这七年又认真规划着报复她的计划。
可惜从头到尾都是独角戏。
周自倾想到这里更觉得陈涞可怜了。
“帮我个忙。”陈涞闭上眼睛沉默了好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
周自倾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后,立即回过神来:“什么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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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驰一早来到公司,刚开完晨会,江闵慎就到了。
那天晚上蒋驰让江闵慎去查了顾倩最近的动向,江闵慎找人跟踪了顾倩几天,确实发现了不少重要情报。
怕出差错,所以江闵慎亲自带着资料来闽海找了蒋驰。
江闵慎过来之后,蒋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和江闵慎一起坐在了沙发前。
坐下来以后,江闵慎将手里的文件袋推给了蒋驰,“我找人跟了顾倩几天,你猜得没错,那个女人确实是她母亲。”
蒋驰拿起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照片。
照片基本上都是在医院,顾时芸穿着病号服,顾倩在旁边悉心照料着。
她们母女两个人长得挺像的,尤其是在同一张照片里看的时候更是如此。
不需要做什么鉴定就能看出来她们是母女了。
不过从照片就能看出来顾时芸是疯疯癫癫的状态。
“为什么住院?”蒋驰问江闵慎,“她的情况你打听过了没有?”
“问过了,住院是因为情绪不稳定受刺激晕过去的。我找人查了她的病历,有妄想症和偏执症,还有轻微的精神分裂和抑郁,她的妄想症是可以严重到送到疗养院的那个水平了。”
果然是精神不正常。
蒋驰回忆了一下顾时芸那天的表现,就觉得她病得很严重。
要是没人拦着,搞不好都能弄出来人命。
蒋驰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要是他那天没及时出现,顾时芸手里再拿个什么凶器伤害了姜茴……
想到这里,蒋驰的眼神立即严肃了起来。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江闵慎见蒋驰不说话,便继续跟他说自己打听到的信息:“医院那边是建议顾倩送她去精神病院接受系统治疗,但是看顾倩没有那个意思。”
“还有,听医院那边说,顾倩这几天每天都在病房里守着,但她好像不太领情,经常动手打顾倩,顾倩身上每天都带着伤。”
说到这里,江闵慎笑着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她还挺孝顺的,可惜是愚孝,这么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孝顺。
蒋驰听着这两个字儿,微微眯起了眼睛。
要对付人,自然是要拿捏七寸的。就像是顾倩捏着姜如章的事情威胁他一般,他要反击,就只能找到顾倩的软肋。
之前蒋驰没有去特意调查过顾时芸的事儿,他也没想到顾倩这种人竟然对母亲如此“忠诚”。
想必,顾时芸是她的软肋了。
宁愿频繁被殴打,也不愿意放顾时芸去疗养院。
单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顾倩有多在意顾时芸了。
蒋驰从来就没想过被顾倩拿捏,最近顾倩还算规矩,没有来找过他。
但是她手里捏着那样的把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威胁她。
想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情,就得抓住重点。
现在,蒋驰心里已经有了办法。
蒋驰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对江闵慎说:“找人把顾时芸抓了关起来。”
江闵慎被蒋驰的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突然?你又要对付顾倩了?”
蒋驰“嗯”了一声,并没有跟江闵慎解释具体的原因。
但是蒋驰不解释,不代表江闵慎不好奇。
江闵慎摸着下巴盯着蒋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发问:“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吗?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被顾倩威胁?顾倩到底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