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舒柔蓝的年纪比我们大一点,所以我比较喜欢唤她舒姐姐。”望着舒钰脸上那绝望的笑,邓乐新的心里在滴血,可是实际年龄已经接近四十的他,早已能做到心思内敛,不露于表。
舒钰看向舒柔蓝,礼貌地唤了一声“舒姐姐”,随后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邓乐新皱眉说,“我说的当然是真的。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从未骗过你。”
“我没问你。”舒钰不看邓乐新,漂亮的双眼不知何时已变得凌厉如刀剑。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舒柔蓝,再次询问,“舒姐姐,这是真的吗?”
迎着舒钰那双仿佛囊括世间所有情绪的眸子,舒柔蓝实在不愿说谎。
可是邓乐新的唐突举动,已让她没有说实话的可能。
否则他们穿越十八年的时光,来到这个校园再见舒钰,这事本身便已失去意义。
舒柔蓝压着满心的悸动,温婉一笑,“邓乐新说的都是真的,却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怀疑他。”
舒钰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么美丽的大姐姐,应该瞧不上他。”
舒柔蓝掩嘴笑,“依照你的说法,似乎你这么美丽的小姑娘,也不应该瞧上他呀。”
舒钰怔了一下,随后也是展颜一笑,只不过笑过之后,她的两眉依旧凝着浓浓的悲伤与忧愁。
一直充当听客的曲香卉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拧住邓乐新的耳朵,尖声大吼道:“你这个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王八蛋!你为什么敢在小钰面前说这么不要脸的话!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她吼着,忽然又哽咽起来。作为好姐妹,她现在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除了吼邓乐新几句,便也做不了其他事情了。
因为她不可能把舒钰曾经的遭遇说出来,这是只属于她们两姐妹的秘密。
邓乐新的心宛如万千刀刃绞过,可是他脸上依旧淡定,一个侧身挣脱曲香卉的手,随口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王八蛋。”
曲香卉气急,指着邓乐新的鼻子,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香卉,连我都不生气了,你生什么气。”舒钰走过去,挽住她的手,含笑说,“人家都承认自己是王八蛋了,我们又何必穷追猛打,得理不饶人呢?”
“可是——”曲香卉红着眼,不甘地说,“就算你们要分手,也应该是你甩掉他啊!”
这话一出,原本压抑的气氛,莫名松缓了不少。
舒钰哑然失笑,舒柔蓝也是忍俊不禁。
邓乐新则是一脸无所谓地说,“这事你随意。反正我甩掉你,你甩掉我,本质上都一样,总之就是分手了。”
舒钰不搭理邓乐新,再次看向舒柔蓝,礼貌地问,“舒姐姐,我能借邓乐新几分钟吗?”
舒柔蓝错愕,“你有事想单独和他聊?”
舒钰点头,“毕竟交往过,如果随随便便一句分手,就真的分手了,这会显得,我们以前的感情十分廉价。我想,分手不是小事,我和他至少得好好道声珍重,也算好聚好散,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舒柔蓝微笑说,“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可是这事我说了不算,得征求邓乐新本人的意见。”
舒钰惊讶问,“莫非你还管不了他?”
舒柔蓝说,“我是他女朋友,又不是他妈,哪能管这么多事情?”
“有道理。”舒钰笑出声来,而后偏头看向邓乐新,“能陪我散散步吗?我们不走多远,就在这操场上随便走走,说几句话,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邓乐新没有拒绝。
于是她再次向他伸出手,他犹豫片刻,温柔地牵起她的手,绕着操场缓缓行走起来。
月光下,两人均是一言不发,连他们脚下的影子,也都格外安静。
他们都在享受这最后的宁静与幸福。甚至于,他们都希望时间可以静止在此刻,让他们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
可惜这是虚妄的奢念,既定时间线中发生的事情已证明,他们注定不能长久。即使十八年后,两人勉强在一起了,彼此也都不再是对方所熟知的那个人了。
“你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我怕时间久了,舒姐姐不高兴。”某一刻,邓乐新终于狠心打破此刻的宁静。
舒钰问,“你写的爱的证明,那是一个真命题吗?”
邓乐新点头,“是真的。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会有幸福的感觉的话,那么前者肯定是爱着后者的。”
舒钰含笑说,“这么说来,我可能也已经不爱你了。”
邓乐新有些诧异,却没有追问的打算。
舒钰只好主动解释,“因为我现在看着你,没有幸福的感觉,反而觉得很痛苦。”
邓乐新说,“未来还很长,你总会遇到那个让你满心幸福的男孩的。”
“可是我总觉得,你夺走了我全部的爱,我已经没办法去爱其他男孩子了。”舒钰在笑,笑得迷人,也笑得凄凉。
邓乐新如遭雷击。舒钰说的这种感觉,他又何尝没有经历过?
纵使他与李书筱结婚多年,纵使她全心全意照顾他多年,纵使她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他也没能把自己对舒钰的爱,分出一丁点给她。
原来啊,邓乐新与舒钰,两人对对方的爱,竟是如此纯粹且对等。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们终究无缘相守一生。
“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幸福了,但是我依然由衷祝福你,愿你每天都幸福。”舒钰依旧在笑,笑得那么的美丽,也是那么的让人心碎。
邓乐新忍着心痛,面无表情点头,“借你吉言,我会尽力过好每一天。”
舒钰说,“今天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视野范围内。今天的分别,大概就是我们的永别。临别前,你能给我一个安慰的吻吗?”
邓乐新没说话,只是闭上眼,垂下头,把脸放在舒钰抬眼就能触到的高度。
于是他们深深一吻,随后转身便走。
舒钰做事向来干脆,她一次也没有回头,但邓乐新悄悄回头很多次。
看着她的娇小背影,他想到了高中时代,纯情女生们大多都誊写并背诵过的那首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一个在天
一个却深潜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