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人倒抽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脸都憋红了。
钟离银月赶快跑过去帮她娘拍背顺气,哭着说:“娘,是我啊,是银月,你别吓我啊!”
“你,你怎么……”那老汉还算稍稍镇静些,扶着桌角站起来,声音中掩盖不住的恐惧,“这……你是人是鬼?”
钟离银月看自己的娘亲缓过来这口气了,搂着娘亲哭着说:“爹,娘,是女儿回来了。”
那老妇人抬起手,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钟离银月的脸,是热的,是真的,不是鬼!
随即老娘俩儿就抱在一起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那老汉眉头一皱,赶快走到门口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人,然后赶快关上门,呵斥自己老伴儿:“你小点声!让人听见!”
“爹。”钟离银月哭着看向老汉,心里十分委屈,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老汉眼眶也红起来,走过去坐在娘俩旁边偷偷抹了抹眼泪后说:“女儿啊,你是怎么回来的?那掳走你的妖怪呢?”
“掳走我的不是妖怪。”钟离银月抱着自己娘亲,擦了擦脸上的泪,情绪缓和了许多说,“他们是好人,他们救了我。”
说着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搜寻着,可是元一和银月姬身上有隐身术,她看不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妇人哭着抱着自己女儿心疼地说,“女儿啊,你受苦了。”
“娘,我没事。”钟离银月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渗出来了。
“没事就好。”老汉低着头神色不明地说,“既然回来了,那就改日继续进行娶亲仪式吧。”
“什……什么?”钟离银月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头子!你在说什么浑话!”老妇人脸上还挂着泪咬着牙用拳头捶着老汉的背,“怎么还要女儿去嫁给河伯?”
“不然呢?”老汉急了,一轮胳膊躲开老妇人棉花一样的拳头,凶巴巴地说,“不然我们等着河伯来惩罚我们吗?女儿啊,河伯既然选择了你,就是你的荣幸,今日之事被那一男一女给搅黄了,既然你回来了,咱们就该继续。”
“爹?”钟离银月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呼吸都跟着错乱了,迟疑着开口,“你在说什么?”
一滴泪应声滑落。
“我说要你嫁给河伯!”老汉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垂着头气愤地说,“难不成你想看着我们老两口去死吗?你是河伯亲自挑选的新娘,不会和前面两个新娘一样的!若你不嫁,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们?河伯会怎么惩罚我们老两口?或者怎么惩罚所有人?这些你不都想过了吗?”
钟离银月看向自己的娘亲,企图得到一些否定的回答,可那老妇人却只是低头抹眼泪,没有一句话说。
一旁的银月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撤了隐身术气冲冲地走过去说:“你们真是!真是!”
“真是岂有此理!”元一也面带怒气出现。
“对!真是岂有此理!”
“啊!”
元一和银月姬的突然出现,让老两口再次受到惊吓,那老妇人终于晕了过去。
“娘!”钟离银月惊慌失措地摇晃着自己的娘亲,感觉心已经乱成一团麻了。
“你们!你们!”老汉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元一和银月姬,抬起的手颤抖着指着他们,音调都变了,“妖怪!妖怪啊!”
“妖怪都没有你们狠心的!”银月姬气不过,瞪着他说,“你一个当爹的,居然要自己的女儿去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道长!月姬姑娘!求求你们看看我娘!”钟离银月哭着跪下来求他们。
元一实在受不了这种哭闹的场景,眉头一直都没有松下来,走过去准备看看那老妇人的情况。
谁知那老汉竟然站起来挡在元一身前,明明怕得要死的样子,却还是硬着脖子说:“你干什么!”
“爹!”钟离银月跪着拉着老汉哭着说,“爹你让开,道长是好人。”
“好人?”老汉佝偻着背,瞪着一双老眼说,“好人会打断河伯娶亲仪式?会把你掳走?”
“废话这么多!”银月姬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过去,“打晕算了!”
她说完一个手刀砍在老汉的后脖颈上,老汉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向后倒去。
其实元一心中也正有此意,也就没拦着她,任由她将老汉打晕。
钟离银月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父母的性命,只是吓得抽了口冷气,没说什么,将父亲抬上床和母亲并排躺在一起。
终于安静了,元一伸出手掌放在老妇人额头上方,微弱的白光撒下,他本想检查她有没有事,却没成想发现了别的痕迹,目光一紧,没说什么,接着走把手掌放在老汉额头上空,果然,也有同样的痕迹。
银月姬察觉到元一的眼神变化,但是见元一没有说,自己也没有问,只是默默留心着,安慰钟离银月说:“你娘没事,多半就是吓得,你爹被我打晕的,放心,我下手有轻重的。”
钟离银月抹着眼泪说:“多谢道长和月姬姑娘。”
“别谢了。”银月姬略带烦躁地说,“你爹娘就这么对你,你还想着回来看他们?”
“他们也是无奈。”钟离银月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父母,哀伤地说,“他们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难免随波逐流,而且他们确信我是河伯挑选的新娘,不会有什么伤害。”
“真是……”银月姬正要批判一通,元一拦住了她。
他说:“他们会这样也难免,银月,你在这里护着他们,我去一趟河伯庙。”
平时的时候元一身边只有银月姬一个人,所以说话的时候就直接对她说了,也没注意过是否有唤过她的名字,没注意过称呼什么的。
可是他脱口而出的“银月”二字让房间里的两位名唤银月的姑娘都看向她。
“啊?”钟离银月看向元一。
“啊?”银月姬看向元一,然后她又有些别扭地看向一旁的钟离银月。
元一从来没有唤过自己的名字,怎么出现了个钟离银月,他就唤自己的名字了,还偏偏叫银月两个字?
他……他也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以这样?
银月姬有些不愉快地看向元一,努力掩盖自己的不悦,别扭地说:“你叫谁?”
元一没想过,他只是脱口而出,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钟离银月,一时有些尴尬,脸色微微泛红,眼神飘忽地说:“叫你。”
钟离银月知道是自己多嘴了,赶快低下头照看父母。
银月姬心里的别扭这才稍稍减轻:“哦,你去吧,小心些。”
“嗯。”元一转身要走,又折返回银月姬身边,伸出手说,“雪锋凉,我帮你拔出来,以防万一。”
“哦。”银月姬变出雪锋凉递给元一。
他把剑拔出来后递给银月姬,叮嘱她:“我快去快回,你保护好自己。”
“嗯。”银月姬看着元一这样认真的样子,不免跟着紧张起来,看来这事可能有些棘手。
元一走出房门还不忘设下一道结界,这才放心离开。
“月姬姑娘。”钟离银月轻声说,“谢谢你们。”
银月姬摆摆手,坐在一旁的凳子,把雪锋凉放在桌子上,不以为然地说:“你都说了多少次谢谢了,要真想谢谢我们,就好好活着。”
“月姬姑娘,你人真好。”钟离银月微微弯起唇角说,“道长人也很好,你们很是相配。”
“啊?”她这句话让银月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相配?什么相配?谁和谁相配?相什么配?
钟离银月意识到自己或许又多嘴了,四下看了看想岔开话题,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嫁衣,怪不吉利的,于是站起来说:“月姬姑娘,我先去换身衣服。”
“啊?哦。”银月姬看着她这幅样子也确实怪吓人,说,“你去吧。”
另一边,元一隐身来到河伯庙,站在正殿最高的屋檐上向下俯瞰。
现在是深夜,庙里除了正殿中还亮着烛火,其他地方都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人来往。
刚刚元一在那一对老夫妻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痕迹,那是凡人体内被吸取精气后的缺口。
所以让元一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这所谓的河伯,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造福一方水土,而是为了吸取村民们的精气。
那他要迎娶新娘又是为了什么呢?
元一轻轻落地,站在正殿前的大香炉前,香炉中还有未燃尽的香,还散发着一些微微的热气。
若是从前,说不定元一直接就动手逼出来那背后搞鬼的人,可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
原因有三,其一是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周围还有这么多村民,恐动起手来伤及无辜。其二是因为元一下凡前封了一半的法力。这第三个原因就是银月姬在自己身边,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不知何时起,她成了心中的牵挂。
元一又绕着河伯庙仔仔细细查看一圈,没有发现异常迹象,他又悄悄来到道士们休息的房间,趁着他们熟睡的时候,在他们身上也查看一番,果不其然,同样也有被吸食精气的痕迹。
也许自己猜的没有错,这座河伯庙就是背后的人为了凡人吸取精气造的,看来不想打草惊蛇,还是得从那谢夫人身上入手。
元一心中牵挂银月姬,在这里也查不到什么,便直接离开了。
在他走后,河伯庙正殿的石像下,一个圆形的法阵开始闪着微弱且诡异的光。